临江王去的时候他还年轻,还没有留下子嗣,封国自然被废,临江国改国为郡,丞相为郡守,其余的郡国臣子一一对应入位,如果没有可以对应之位的便将其召回长安。
一系列动作他做得极其娴熟,因为去年他刚刚进行过这一番举措,不过那时候他废的是他叔伯辈的侯国。
现在,却是他儿子的。
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刘启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他一个人坐在宣室之内。
这里是未央宫的后殿,是帝王的寝宫,也是秘密空间,非他召,无人可入。
帝王合衣躺在了床上,他的视线落在了天花板上。
那上头是匠人绘制的j-i,ng美图案,线条优雅极其j-i,ng美,但是现在那些线条在帝王眼中甚至都不能连成一片。
他的儿子……
他的三儿……就这么……没有了?
因为一场急病。
而在明年,他还要送走他的二公主。
刘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就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
他不想要去想失去了临江王这个同母兄弟帮扶的太子会如何,也不想要去想临江王过世会给朝廷带来怎样的动荡。
他五指抓紧又分开,闭目间好似看到了孩儿们还在长安时候的样子。他们小的时候他也还是太子,没有那么多的政务,他可以在院子里头晒着太阳看着书,听着儿子女儿们的嬉闹声,偶尔有被哥哥姐姐欺负的小娃还会跑来求他的庇护。
他的妻子、妾侍们也都在边上笑盈盈地看着。
那时候薄氏也还不是皇后,她也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孩子们,偶尔看到哪个出了汗也会取出帕子给他们擦擦。
现在,他的孩子越来越少了,薄氏也不再笑了。
从上次送小九离京之后,她甚至都不再跨出椒房。
未央宫很大,也很空。除了太子刘荣,就连小十也被他送了出去。留下的只有三个公主和还在襁褓中的十一、十二。
作为一个帝王来说,他的孩子数目已经不少了。
也正因为孩子不少,他的情绪和关注肯定会被分散,刘启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消息突然传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的脑中可以清晰地回想起三儿的一言一行,还有他离京时候的那个模样,那个神情和背影。
事实上,每一个皇子离京的时候,他虽然不曾去送,却一直站在宫室的外头遥遥眺望,目送他们离开。
最后一个走的是小九。
小九一贯乖巧安静,还爱撒娇,但是他离开时候的背影却让帝王觉得他的儿一夕之间就长大了,长到不再需要他的庇护,长到可以飞出他的手,成为一只雄鹰,一匹猛虎。
他未来可能还需要为了太子和大汉的利益下令打压自己的儿子,但他以为那一天还很遥远。
帝王之路,是一条孤独之路,只能一个人走。
充满了孤单、寂寞、冷清、猜忌、放弃,再美好的东西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一切美丽外表下都带着脓头。
这一番话他曾经对窦婴说过,他说这条路小九不想去走,对了,那时他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了小九是个聪明孩子。
所以小九不会想要坐他这个位子,外人看到的宽大王座,只有坐上去的人才知道上头的冰冷。
刘启隐约听到殿外长子的哭求,他想要去临江见一见弟弟,想要去给阿弟上一炷香,所以他来求自己给他这个恩典。
帝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指尖弹了弹,很快便听到外头长子的哭喊之声渐渐远去了。
去临江?
以太子的情况,刚出长安就得要被人暗杀。
作为太子,他看得都没有小九清楚。是他的宠爱养坏了他,还是栗姬的溺爱养歪了他,刘启已经不想去想。
刘荣不能做这个太子,没有一刻比现在让他更清楚这一点。
刘荣在太子位上一日,他便会迎来数不清的算计,而总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看顾不到的时候狠狠地掉进这个坑里头。?
到时候,只怕他死了都要被人泼上一身的脏水。
……既然他想要去看弟弟,那就让他去看。
刘启缓缓睁开了眸子,黑眸沉甸甸的。
内侍缓缓步入,小声对着帝王说:“陛下,中山国的信件到了……您看……”
刘启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回应,内侍便不再言语,他悄然退开候在一旁。时间的运转在安静中显得特别缓慢,许久之后,内侍才听君王低哑的嗓音:“拿来吧。”
侍者小心奉上信件。中山王的文书没有走正规渠道,权是家信,自然是家信,作为内官的他倒也大概知晓其内容。
大汉朝吸取秦朝的教训,宦官内侍的地位很低,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地位高低那么简单的。天子近臣,官位再小也没人胆敢轻忽。
但是这一行也不是每个人都干得来的,除了身体资质之外,脑子也很重要。
想要做领导身边的得意人,关键一点即是要让领导时时刻刻觉得舒服顺心,要做到这一点没有点眼力见儿可不行。
下头送上来的内宫文书都会经过内侍的手,因此,内侍承担了一部分帝王秘书的职责,什么时候将下头的信息送上来,什么时候压住,这些分寸的把握很是重要。
内侍对中山王的印象很好,不单单是因为小皇子也算在他们照顾下长大,还因为他每次来信都能使得帝王轻松愉悦。
虽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