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宠妃本就无心朝廷斗争,只求儿子平安健康长大,所以在那个当时还没有皇嫡长子的时候,她不得不将自己生的是个儿子的实情隐瞒下来——
从此皇家有了长公主,却无庶长子。
直至十年后,嫡长子诞生且安然过了周岁,妃子自愿请罪长跪佛塔,恢复了儿子男儿的身份,只是这时候,儿子已经养成了诸多女儿家的习惯,成功打入上京贵妇圈不提,他爱洁,厌武,好女红,以及好男色。
一场灾难,从其恢复男儿生,还坚持穿宫裙,皇帝拿他毫无办法的第五年说起,那一年,新科武状元入京,女装皇子靠在沿街酒楼,惊鸿一瞥,惊为天人,非君不可。
皇长子要尚驸马。
何等好笑,新科武状元,武功盖世,英俊非凡,前途光明……眼瞧着就要入了兵部,替朝廷效力,将来点将封侯,又怎肯屈居驸马之位,做一个困于上京的囚鸟?
皇帝也是明君,刚开始对这提议毫不犹豫一口拒接,却架不住曾经捧在手心百般宠爱的“女儿”撒泼打滚,再考虑过去十年的亏欠,如今更是除了皇位,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当老子的也硬要给他摘下来。
公主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将新科状元郎硬尚了驸马,上京人提及此事,无一不讥笑嘲讽,又心疼驸马爷一朝上天,一朝便入了地狱。
两人被强行绑在一起后,公主对驸马千依百顺,硬要强娶强嫁,却成了他对他做过的唯一一件违背他意愿的事。
驸马在兵部领了闲职,雄才大略不得施展。
公主伏低做小,自知有愧于他……哪怕驸马爷从未有过好脸色也不与他同房也睁只眼,闭只眼,守着一个“正妻”名头空熬几年,竟然也逐渐习惯。
直到几年后,驸马终于因为机缘巧合有了带兵出战的机会,这一出去如放飞苍穹的雄鹰终得展翅高飞,其屡战屡胜,很快的,整个净朝都是驸马爷是战神的传说。
远在上京的公主喜不自胜,只是每日除却周璇上京贵妇圈替丈夫打点一切关系,杜绝一切流言蜚语……剩下的便是安心祈祷他平安归来。
后来,大概是二年后的后来。
驸马爷终于得胜归京,人们都道无论如何皇帝也不会再让他官复原职回到那闲职的位置上,有能力的人总会熬出头的……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成为了本朝立朝以来,第一个封了将军的驸马爷。
一时间,风光无俩。
再归来时,公主却发现,他身边多了个女娇娥——
细细打听才知,原来那女人是仿古代“木兰从军”,替父从军,几番战场出生入死,成了他夫君身边的手足至交,至被揭穿身份,两人心生爱慕之情,从兄弟手足变了质。
他本来就是喜欢女人的,大概。
而他那样的男人,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女人受委屈,某次征战归来,她替他挡了一刀,毁了左脸又瞎了一只眼后,他人尚未归来,便一封长信,请皇帝恩准,求娶此女为平妻。
从此与公主平起平坐,享同礼遇,八抬大轿正门迎娶。
此时他已为镇远大将军,为国之良将。皇帝犯难至极,进退不知何度。
却在这时,皇帝收到了来自他儿子的一封《放夫书》,他这无论是当女儿还是当儿子始终不争不抢,当着父皇小棉袄的儿子,在最后关头替他做了决定,成全了整个净朝,也成全了他的驸马。
驸马远在京外便得了消息,意外的是,他却不如众人、甚至他自己以为的那般欢喜,扣下了所谓的《放夫书》,他快马加鞭连日赶回上京。
却亲眼看到他身着盛装宫装,饮下毒鸩,倒在他怀中咽气。
刚烈如他,隐忍数年,却自持天之骄子,不堪受辱,如过硬长枝,一折既断。
他用给自己的任性增添了惊天地的一个句号。
报复了他的狠心自私,要他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锦衣囚》就此结束,他一生困于锦衣玉食,富华其外,前半生却从出生开始就被摆弄着走上了一个不一样的道路。
后半生,又自己亲手选择了错误的人,酿造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
屋外一声惊雷,电闪雷鸣后,暴雨落下。
霍显合上戏本,心中剧震,满心荒芜。
戏文中,公主从容饮下毒鸠一幕如与上午戏台上他一般,从容而决绝,如凤凰泣血,那红色的宫装染红了上京的苍穹。
霍显猛地离起,拉开门,顶着暴雨向着姬廉月的住院走去——
他只想告诉他,若能有机会让他还了这上辈子的债,此生绝不相负。
第44章
净朝, 观月十七年, 冬。
“云安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
这一天,是净朝的大喜日子。
皇长子要尚驸马。
街头巷尾孩童奔走咏唱《云安公主下降奉诏作催妆诗》,百姓夹道而立, 皆是伸长了脖子, 等着看今日“新娘子”坐着花轿, 打从延安街主道而过。
如今天下太平, 除边关有倭寇宵小, 内陆却算得上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依街而立百姓,各个收拾得干干净净, 面色红润带着喜气。
“新娘子呢?”
“这便从宫中抬出来了——”
“抬到哪里去呢?王爷府么?那不就成新科武状元爷入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