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贴身大宫女如意倒是眼尖,一眼瞧见了那个低头毕恭毕敬站在德安身后的人,可不就是司膳司的典膳昭阳嘛!听说前些日子皇帝南行,还钦点她随行打点吃食呢。
如意拉了拉佟贵妃的衣袖,朝德安身后努努嘴。
佟贵妃这才仔细去瞧那宫女,低眉垂眼的,却掩不去一身好皮囊。宫女素来是不能打扮得太显眼的,否则就有奴颜媚上之疑,可那宫女不打扮也显得清丽可人,就是……怎的有些眼熟?
佟贵妃顿了顿,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
昭阳心头一紧,忙俯身说:“小的是司膳司典膳。”
如意也附在佟贵妃耳边说了几句,大抵是把她从前给佟贵妃做吃食的事讲了。虽说这一年多每月皇帝去甘泉宫,昭阳都会偷着帮佟贵妃做吃食,可佟贵妃只在最初时见过她一面,后来根本没再踏进司膳司半步,来的都是如意这跑腿的。因此如意与昭阳很熟悉,她却是不记得这么号人了。
前些日子就因为澜春长公主要子的配方,结果她这一年半来都是请人代为做菜的事就露了馅,皇帝当时就拂袖离去,吓得她连追都不敢追。紧跟着皇帝就去了江南,她更是连个讨好的机会都没捞着。但她也听说了,皇帝知道那些菜都是这丫头做的,南行居然钦点要她同去。
再一看,这丫头生得还有那么几分姿色,她心里就不舒坦了。
她瞧着昭阳,不紧不慢地问德安:“司膳司的宫女没在那儿做事,怎的跟着大总管在宫中四处跑?”
德安笑着回答说:“主子这几日才刚回宫,南行吃惯了昭阳做的菜,这下子刚回来,吃着司膳司做的东西不大习惯,心头有气,就叫这丫头去骂几句,消消火气。”
他说得很有技巧,绝不给昭阳带来半点麻烦,昭阳心里很感激,面上却也只是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十分配合的样子。
佟贵妃心里好受了那么点,但仍然看她不惯,没理会她,只说:“既是同路,那本宫就与大总管同行好了。”
她仪态翩翩地走在前头,德安跟在半步之后,昭阳更是规规矩矩的,一句话都不说,只作影子跟着他们。
佟贵妃到底心头有事,半路上跟德安低声打听:“本宫听说皇上回宫这些日子,半步都没往后宫踏一步,大总管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昭阳也听到了,心中顿了顿,皇帝回宫有八九日了,一下都没往后宫去?
德安在御前待了那么多年,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他比谁都心头有数。当下笑了笑,只说:“娘娘也说了,皇上这才刚回宫,政务堆积,每日都与军机大臣议到深更半夜的,连太后娘娘那儿都只去了一趟,哪有工夫顾得上后宫呢?您也别挂念,横竖政务就那么些,等到皇上处理完了,一准儿第一时间来瞧您。”
佟贵妃心里可还揣着件事儿呢,这些日子惴惴不安多少时日了,又凑近了些,小声问:“那,本宫问你,皇上去江南这么一个多月的工夫,可有……”
她点到即止,德安心头立马就明白了,只摇摇头,说:“娘娘多虑,皇上是下江南做正事的,您入宫伺候多少时日了,难道连咱们主子爷的心思在哪儿都不知道吗?皇上一心记挂着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不是那等子贪图享受之人。”
也不说有没有,反正就是套话一大堆,别的您自个儿猜去吧。
昭阳垂着脑袋一心把自己当影子,可那些话还是没受控制地往耳朵里钻。她面上有些发烫,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些画面,他对她嘘寒问暖时关切的模样,他与她在雨中被困在山脚下的木屋里时共处一榻的亲密……
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皇帝是不贪图享受,可要不是她死撑着把他给推开,指不定他在江南就真的把她怎么样了。
如意瞧见她满头大汗的模样,凑过来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了,怎的热成这样?”
昭阳连连摇头,一个字都不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勤政殿到了,佟贵妃也不再打听,其实心下也明白,若是真能从德安这里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人家也混不到御前大总管这个地步。她有些闷闷不乐地抬头看了眼勤政殿的大门,对德安说:“还要劳烦大总管通报一声了,告诉皇上本宫来请安。”
德安点头,拱手:“那小的就先带人进去复命了。”
昭阳能感觉到佟贵妃的视线在她后背上打转,那么转上一圈,她只觉得如芒在背。明明踏进勤政殿的檐下,阴凉立马驱散了那阵暑气,可额上的薄汗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