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皇帝替她取完名字便走了。她是无足轻重的人,只要陆家再无威胁,她就不必被人记在心上。后来皇帝果真忘了她,天下人也忘了她,可唯独她却牢牢记着那一天。
昭阳望着皇帝,到底是没能说出半个字,哪怕心中波浪滔天,她也未置一词。
经历过那样的人生,她此生哪里还会对所谓的富贵权势有半点留恋呢?那些都是今日得到明日便又失去的东西,她唯一拥有的是自己,所以更该好好珍惜。
第39章 海底月
皇帝此生难得被人拒绝过,由其是在他把心窝子都恨不能掏出来的情况下,昭阳依然满眼怅然地摇着头,只说一句“您不会明白的”。
他是不明白,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笑的事情,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喜欢到犹不自知时便已用情颇深,可他却到现在也不明白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换来她对他也怀抱同样的感情。
他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痛,她怎么能这么果断就拒绝了他?他待她不好吗?他这皮囊她不是再三夸赞过吗?他引以为荣的一切为何到了她这里忽然就一文不值了?
皇帝心头就跟油煎似的,不知哪里来的狠劲,就这么一把将人箍进怀里,不顾一切地说:“朕不管,朕就是要你留在皇宫。你就是今天不愿留,明天不松口,朕也还能留你到二十五。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朕还不信朕没法改变你的主意!”
他可以用泼天富贵去留住她,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总之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不怕留不住她。
昭阳傻眼了,她没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这样的一面,说道理是说不通了,居然就撒泼赖皮,这,这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皇帝?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碰之下又赶忙松了手,他没穿衣裳呐,她一摸就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那胸上没有软绵绵的肉,反倒硬邦邦的很硌手。她涨红了脸,扯着声气儿对他说:“你,你不能这么赖皮!”
“朕怎么就赖皮了?”他不管不顾,就是要紧紧抱住她,好像这样她才溜不掉。
昭阳心里急,最后都快哭出来了:“您若是再这样,又和那李家大爷有什么区别?我不愿,您还非逼着,您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皇帝蓦地松了手,听她提到李家大爷,哪怕心中再难熬,也不敢这么强行对人动手动脚了。他瞧着她手忙脚乱地爬下了床,也不管那衣裳还是湿的,就胡乱笼上了,心下一阵钝钝的痛。
说什么他欺负人,他这个欺负她的人反倒心痛得难以忍受,分明是她在折磨他。
皇帝也坐起身来了,他未着上衣,只穿了中裤,就这么瞧着昭阳穿好衣裳,没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得昏天暗地,也不知痛的是嗓子还是心。余光瞥见昭阳想上前来替他拍拍背,可才动了动又停住了,就这么木愣愣地站在原地,活像是不敢靠近他这只吃人的老虎。
她心里也难受,扭头往外走,嘴里说了句:“小的去替您看看屋后有没有灶房,能烧点水最好,喝了水嗓子就没那么干了。”
可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她又没有伞,难道要出去淋雨?皇帝急了,扯着嗓门儿命令:“不许去!”
她只顾着往外走。
皇帝都急得站了起来,怒斥一声:“没长眼睛吗?外面下这么大雨,你给朕站住,不许出去!”
昭阳停在门口,头也不回地说:“主子,您是主子,我是奴才,照料您本就是分内之事。您对我这样好,我就是肝脑涂地、米分身碎骨,也难报您对我的情意。这些小事儿您就让小的去做吧,不然我心里难安。”
她还是走了。皇帝心头真真是被人用石头砸了一样血淋淋的,她知道他的情意,也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米分身碎骨,可就是不能回应他一星半点。她宁愿说着那些叫人动容的可怜下场,也对他喜欢不起来。
他见着她冲进大雨之中,明知自己今天已经疯够了,不该再进一步,可脑子是清醒的,身子却不听使唤。他披上湿漉漉的外衣猛地冲了出去,一把拽住昭阳的胳膊:“什么主子奴才,朕是男儿,你是姑娘,就算要做,这些事情也合该朕来做!”
她要淋雨是吗?他也淋。
那样大的雨水冲在身上,视线都快被模糊了。昭阳想哭,想叫他别再逼她了,她这颗心太小太小,只装的下自己,别的都嫌多。可他就这样与她一同站在雨幕里,她最终还是妥协了,由着他把她拉回屋里去。
屋内是干燥安稳的小天地,从那激烈的雨中陡然回到屋内,皇帝似乎清醒很多。他抹着面上的雨水,最终颓然地说:“你安心待着,不必再逃。今日之事,你大可抛在脑后,朕生病了,脑子不清楚,做的事情有失分寸,唐突之处,还请你见谅。”
他不逼她了。他怕了。她就这么安心待在他身边,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昭阳木木地望着他,不知为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也依然高兴不起来。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大真实,像在做梦,一个最离奇最叫人惶惶不安的噩梦,只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黄昏,油纸包里的油条只剩下了一根,皇帝吃了三根,昭阳吃了两根,吃的时候两人各自坐着,默不作声。屋内似乎成了寒冬腊月,一切都被冰封起来。
皇帝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昭阳只能坐在床上心乱如麻。这样的沉默太难熬,却也只能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