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地上。”
方青梅并不推辞:
“好。那咱们轮流来。今天我睡床,明天我睡地上。”
两人商议定了,便各自铺床,并未觉得不妥。里间和外间,隔着那扇玻璃屏风,两人各占一侧,却也各怀心事,各自辗转,直到夜深仍不成眠。
方青梅风寒还没好利索,躺久了燥火往上冲,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干,咳嗽了几声。躺在外头的周渐梅听着了,便窸窸窣窣起身,将搁在外间的茶壶提了进来,放在屏风一侧:
“你自己倒着喝吧。”
方青梅也不客气,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屏风后面自己倒了茶水慢慢喝了。天气有些闷热,她拿了把扇子,一边自己扇着,一边小声问道:
“周渐梅,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周寒为她的直呼己名小小吃惊了一下,却不动声色道:
“……恩。”
“是不是睡地上不舒服?”
周渐梅也坐起身。
他屁股和大腿伤口也没好利索,地上又硬,硌得难受。但也不好直说,随便找个借口道:
“还好。只是天热了点,蚊子也多。”
方青梅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捧着茶碗,抬头望着窗外月色:
“我在想我爹娘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娘的身体也不太好,这下肯定要受到惊吓了。”
周渐梅沉默了片刻,问道:
“陈家的事,陈侍郎或者陈公子从没对你细说过吗?”
“父亲没跟我提过,他倒是常常和陈凤章在书房说些朝廷的事。陈凤章偶尔也跟我说一些,不过我没怎么往心里去就是了。”
周渐梅又沉默片刻:
“你对陈公子……总是直呼其名?”
方青梅怔了怔,笑起来:
“从小喊习惯了,也改不过来。不过外人面前还是会喊他凤章哥的。周渐梅,大公子说你熟悉朝廷的事,那你跟我说说,我爹到底会不会有事?”
周渐梅思忖片刻:
“陈侍郎这事,简单的说,就是黄齐丞相向着三皇子,而陈侍郎和魏太师一样,是站在太子这边的。黄齐势力很大,打压太子一党,所以殃及陈侍郎了。恐怕下一步,不光陈侍郎,还会有很多□□陆陆续续被黄齐所打压削弱。黄齐既然出手,陈侍郎罢官是必然的了。但是陈侍郎思虑的应该很对,他在朝中颇有清名,应该不会被伤及性命;何况太子和魏太师一定也会出手相助。至于到底如何处置,就看黄齐这次目的如何了。”
☆、第11章 周冰难成行
这些情势,陈凤章大概的提过,方青梅大致也都知道。但是周寒这番话分析的深入浅出,也特意的把形势往好处说,便叫方青梅稍微的放了心:
“罢官的什么的无所谓,只要人没事就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渐梅“嗯”一声。
两人渐渐都没了声。
外头一弯明月,穿过窗外几竿修竹,伴着微风,将轻轻薄薄的白光洒落地上。
隔着屏风两人各自抱膝,许久,周渐梅轻声道:
“虎落平阳被犬欺。若真的摊上牢狱之灾,女孩子难免遭殃。这一回他们早早为你议亲,应该是怕你一起被连累,清白和名声受损。看来,陈侍郎夫妇很疼你。”
“是,”方青梅点点头,眼中忍不住涌上一点水汽,“他们很疼我。”
“那你更该好好保重,日后才好相聚。”
方青梅轻轻点头,沉吟片刻,叹道:
“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夜渐渐深了,月影照着窗外竹影,愈加清淡。周寒只觉阵阵困意袭来,却强撑着不睡,许久听到屏风后头轻轻的“啪嗒”一声。他一下清醒了,犹豫了下,轻唤一声:
“……方青梅?”
并无回应。
周寒站起身,悄声绕到屏风后头,果然看方青梅手中扇子落在地上,人斜倚在屏风架上,已经睡熟了。
“怎么总像个小孩子似的。”他低声叹一句,犹豫片刻,还是费力弯下腰,一手揽腰,一手勾腿,轻手轻脚将方青梅抱到床上,又小心翼翼落了帐子,才回到屏风前头睡下。
一夜无话。
昨夜睡得晚,也十分不安稳。次日清晨方青梅早早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却发现周寒就坐在窗下,手里捧书,看的津津有味。她躺在床上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继续装睡,谁知装着装着就真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却十分香甜,等再一睁眼,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她一看日头,坏了,再看看周寒,仍坐在窗下,只好别过脸去咳嗽一声。
周寒抬头,起身:
“睡醒了?”
“恩。”
方青梅有些尴尬的坐起身。
长这么大,还没有在男的眼跟前睡过——陈凤章不算,他是家里人。
周寒不再做声,拿着书慢慢往屏风外面去了。他刚出去,长寿便捧着衣裳水盆进来,一进门先小声教训道:
“小姐,你这起的也太晚了。”
方青梅手忙脚乱一边穿衣裳,一边嘟囔:
“我昨晚睡的太晚了……你也不进来喊我一声。”
“我想喊你来着,姑爷不让。”长寿看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姑爷一早便出来嘱咐我和小凤,让你多睡会。再说他在屋里,我们也不好进来。”
“哦。”方青梅打个哈欠,心不在焉接过长寿手里的手巾抹抹脸,往窗外看一眼,“外头天也不好,阴的这么厉害,不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