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怕,奈何不了我。”赵由晟敢出海,就不怕被人告状,他早掂量过后果。
陈郁欲言又止,他很清楚,阿剩在走一条离经叛道之路,而这一条路,怕是为了他而走。
他十分愿意陪伴阿剩一起走,风雨同程。
作者有话要说:杨焕:我真冤,真得。
第82章
赵由晟在家里待了许多天,很是低调, 赵母见他规规矩矩, 安然无事, 心里多少安心些。直到赵由晟回来, 赵母才知道他居然擅自去了海外, 而且还参与剿寇,自此赵母日夜提心吊胆,虽然这个不安分的儿子告诉她不必担心。
海船上,知道赵由晟身份的人不大可能会出卖他,即使他身份暴露,被仇家去宗正司告他状,宗正可是尚王一族的人,想来会帮他压下。
刘家与海寇勾结, 养寇自重的事被揭发后,引起满城轰动, 之所以这般轰动, 除去刘家的背信弃义,不择手段令人不齿外,还因为刘家是泉州最显赫的海商家族,富可敌国, 而今刘家在国内的家产尽数没入国库, 坊间传说有数百万缗家产。
刘河越潜逃海外,没有归国,在罪行暴露之前, 刘恩绍也早已获得消息,溜之大吉,朝廷下令捉拿刘家人时,只在番馆里抓到喝得醉醺醺的刘恩绍庶子刘河散。
刘河散是个庸才,母亲出身卑微,不受刘家人待见。刘河散在家没什么地位,也不让他参与家族的生意,他对家里勾结海寇的事一问三不知,官府只得先将他收监,等待朝廷发落。
刘家的事自此告一段落,然而刘家如百足之虫,断而不蹶,势力仍存在于海外,不过从此刘家的海船是一步也不能再涉及中国海域,进入中国贸易了。
刘家垮台对广大的海商是福音,许多贸易航线不再被刘家霸占,对参与剿寇的陈家和杨家等海商家族则有利有弊,从今往后,他们的海船可能会在海外遭遇到刘家的攻击,报复。
赵由晟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头发生的事情,他一样样都清楚,他是没外出,但朋友会来找他。
赵庄蝶来得最勤,他清闲无事,不用考功名,也还不到娶妻生子的年纪,赵端河也经常过来,他仍未被授予官职,在家闲赋。除去这两个同族的好友外,郑远涯和顾常都来拜访过,当然,陈郁也会过来。
陈郁一般是夜晚来访,又连夜回去。
天黑后,燕燕每每见门口出现一盏灯,就会上楼跟赵由晟禀报,她相当热心。赵由晟一般会推开阁楼窗户,站在窗前确认,燕燕经常“谎报军情”。这回,赵由晟见到董宛提灯在旁,陈郁行走前,灯火阑珊下,陈郁的身影绰约。
赵由晟喜不自胜,忙下楼梯,走至木廊的入口迎接陈郁,随后两人结伴,并肩前往阁楼。
一般他们在阁楼里,燕燕和吴杵都会避免去打扰,但赵母经常会使唤他们往阁楼里送吃的。
家中奴仆都觉两人有异乎寻常的感情,赵母仍未察觉,一向心大,她的警觉还不如年幼的赵由磬。
在窗前夜读的赵由磬一看到阁楼的灯火亮起,就知道郁兄又来了,好在郁兄并不留下过夜。赵由罄近来才读到分桃、断袖的典故,深觉自己的兄长和郁兄好像是有点那种关系。
陈郁和赵由晟待在阁楼里,从不曾有出格的情况被家人或奴仆撞见,但他们间情意绵绵,而赵由晟对待陈郁极为亲昵、体贴,实在不难察觉。
秋夜里,风很冷了,陈郁的风袍挂在衣架上,套在赵由晟的衣袍上,赵由晟亲自温酒,陈郁帮赵由晟收拾他桌上散落的书,两人有时话语很少,只是一个眼神,就已知晓对方想要干么。
赵由晟倒上两杯酒,一杯搁放在陈郁跟前,陈郁将书卷叠放在桌子一角,他突然停下动作,像似发现了什么,赵由晟睨一眼,见是他父亲的一封信,道:“我父亲尚未知道我出海的事。”
赵父在惠州当官,近来写了几封家书,有一封给赵由晟。
“若是知道,阿剩恐怕要前往惠州住上一段时日吧。”陈郁清楚赵父绝不允许赵由晟这样胡作非为,不肯参加科举,从事舶商就已经够一顿打了,何况阿剩还擅自去海外。
“我早晚要挨他一顿训。”赵由晟淡定呷酒。
“就怕还打。”陈郁颦眉,赵公暴怒时可是会打人。
“喝酒。”赵由晟将酒杯推向陈郁,他悠然道:“小杖受大杖走,不怕。”
陈郁看他这样,心知阿剩肯定有什么对策,只是一旦赵公知道儿子喜欢男子,离经叛道的事做了一箩筐,什么对策都不管用。
赵由晟不忍见陈郁黯然神伤,他捏住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毅然道:“天下无难事,在乎人为之。”
陈郁的脸颊贴在赵由晟手背上,他眉眼低垂,喃喃道:“这是身败名裂的事。”
身败名裂,对赵由晟而言,将失去名誉和身份地位。
“小郁,害怕吗?”赵由晟以指代梳,梳理陈郁鬓边的发。
陈郁害怕啊,他害怕的不是自己遭受骂名,众叛亲离,而是由晟。他没有言语,他用忧郁的眼神看着赵由晟,眼里满满都是担心。
赵由晟哑笑,贴着陈郁的嘴角说:“亲友我能说服,至于外人,碍着的是他们的眼,与我们何干?”
他见识过海外的广阔与奇异,也几番经历过生死,礼教无法将他禁锢,人世的一切法则在他看来什么都不是,他所作所为,只为了他所爱的亲友,尤其是眼前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