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也短一些。
“你就如此的恨我,最后连一个字也不肯留给我。”
望着满眼繁华,他心里落寞的想着。
一只曲子奏完,又响起一只。
恒允回过神,手指颤了一下。弹奏的是《元春宴》。
宴饮过了一大半,他才抬头看那弹琴的女子。穿着银红衣服,低头弹着,看不清样子。
柔红海棠花衣服,头发被轻轻吹起,身后的水仙、腊梅、茶花,两道水绿纱帘风中轻轻摆动,好像两条水袖。
他怎么会记得,记得这样真切。她的眼睛那样的亮,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她不善音律,偶然为他弹一曲略有走音的曲子是那样难得。
今年他召遐羽入京。含藜过世后遐羽辞官回乡,他并没有阻止。这也是含藜死前的意思。
当初他不信她真的会寻短见,是遐羽写信讲收到了皇后的诀别书,要他不要再空怀侥幸。他只知道她死前给她哥哥写了家书,写得是什么却不知道。今年叫遐羽来一定要带上那封信,那也许是她的绝笔。
她信中要她哥哥解甲归田,不要落得鸟尽弓藏的结局。看过那封信他心痛到现在。
“我做了什么你如此恨我,竟然想到我会绝情绝义残害你的娘家。”
不过最撕心裂肺还是她说今生作孽太多,要沉在潭水底,要鱼吃光尸体以赎罪过。
冰冷刺骨的潭水,被鱼吃掉。曾经的温香暖玉,颖悟绝伦,仙风道骨。他不许御膳房再做鱼,紫黎朝始末宫中再也没有吃过鱼。即便许多年后她又回到他身边,终其一生他还是不会吃鱼。
“砰”的一声,琴弦竟然断了。那女子惊恐的跪下磕头,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其他乐师也惶恐跪地谢罪。偌大的天和殿短暂的沉寂。
“弹的好,赏。”恒允平静的说。
乐师们谢恩后继续演奏。弹琴那女子仍旧低着头坐回琴凳上,她的身子还是微颤着,可以看出她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的手指停下来,弹起另一首曲子。
千刀万剐是最痛苦的死法吗?大概不是,可是什么才是最痛苦的死法。他想起他哥哥当年为了娍慈杀了三百人。想起这件他心里也是有气。
大臣们好似自顾自宴饮,事实都暗地里观望皇上的举动。文安见他一只手拿着什么划着,并不在意。
换酒的丫鬟到跟前,摔了托盘尖叫一声。
“怎么了?”
文安到跟前,见皇上着魔一样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在手臂上一道一道的划着口子,刀刀入骨,手臂血淋淋。他却感觉不到疼一样。
“皇上!”
文安上前去抢那刀子。恒允一副他大惊小怪的神态,不耐烦的把刀向桌子上一放,道:“今日欢宴,众卿尽兴,朕先行回宫。”说完举杯敬酒。
大臣们早被他吓的魂飞魄散,呆若木鸡的举杯。皇上离开后死寂了一阵,等到人们回过神来,大殿里人声鼎沸议论纷纷起来。
段太后气道:“堂堂天子,如此自残,不知自爱,成何体统。”
说完气冲冲回宫去了。
这一天要宿在凤兮宫,进了宫门恒允未说话文安急忙叫人拿东西为皇上包扎伤口。恒允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清洗涂药,只是随意包扎一下。文安觉得如果不提,他真的可以连包扎都没有。
恒允梳洗过要就寝,临进卧房文安扑通在他身后跪下。
“怎么了?”
文安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活人还是要活着呀。皇后崩世这么多年,您郁郁寡欢,劳心自苦。自从今年国舅进京后,皇上的精神更大不如前。皇上还不到四十岁,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恒允听了沉默不语。
“皇上也不可不为子嗣大计着想。”
恒允叹气道:“这世上除了皇后没有女人配给朕生孩子。”
进屋前道:“不必如此大难临头的情形,朕自有分寸。”
那一夜又是无眠,冰冷的潭水,被鱼吃掉是何等的可怕痛苦。但是心死应该是最痛苦的。人生在世,最痛苦的死法是生无可恋。她死的一定很凄凉很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恒允已经生不如死了?
☆、第155章
“皇上要回宫了,今日祭祀回来又要宴请群臣,喝得有些醉了。”小太监风风火火跑回来,哈慈哈慈喘着气。
徐洪眯眼笑道:“真是天助。”
说着把一包东西交到小太监手里道:“记住了,一会儿皇上回来,立马把这香投到香炉里。”
“师傅,这是什么?”
徐洪狡黠的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叫人欲仙欲死,你这辈子是没有那个福气了。”
小太监傻傻的答应着,心里道:“你不是也一样。”
宴席那边才散,有人抬着只大木箱子过来。
“太后要给皇上送来的先帝旧物,说今日祭祖之日,以此缅怀先帝仁慈功德。”
木箱抬进寝宫,徐洪摒退其他宫人,和小太监打开箱子。从里面出来一位紫衣女子,头发散着,花容月貌,楚楚可人。
小太监看着有些看呆了。
徐洪道:“姑娘快到被子里藏好,皇上一会儿就回宫了。到时候怎么做可是知道了。”
那女孩低着头,听完红了脸,只是小声吐出“知道”两个字。
天颐宫里段太后早早摒退宫人,令熄灭宫中火烛。只卧房点着灯,好像深山里魔鬼野兽的巢穴。段太后和衣靠在卧榻上,只等着前面的消息。宫里的人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