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勇脸上勃然变色,终究愤然走出。
公孙鲤这才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认真说道:“你要不想他再来,只需知会我一声,我替你将他赶出去。”
赵寻宁轻轻摇头,“算了,他也并非恶意。”
她为人做事一向分得很清,旁人若非刻意得罪了她,她也懒得揪着不放。顾明勇虽说话难听,她不听就是了,实在不愿为此计较。
赵寻宁眼中有些微怅惘,顾家,白担了一个亲戚名分,其实不过如此。这世道虽难,总还有些许情分可以依存,靠着这一点微弱的温暖,似乎再难也能熬过来。
可她意识所依附的这个女孩子,却连这点仅有的情分也得不到啊。
等她发觉公孙鲤正出神地盯着她,这才轻轻咳了一声,“方才多谢世子爷为我说话,有您的这句恫吓,我想顾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公孙鲤回过神来,沉沉摇头,“那并不是恫吓,我是真的想帮你。”
眼前这人是个面瘫,可似乎从来不说假话。赵寻宁心中一动,试探问道:“因为我治好了你表弟?”
公孙鲤还是摇头,“不,仅仅是为了你。”
赵寻宁想不到他这样直白,一时竟觉出几分尴尬,掩饰着将案上一束草药归拢去,“有世子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么我可不可以将其视为一个约定?”
“好。”公孙鲤极认真地说,似乎还想与她击掌。
赵寻宁忙道:“不必了,你我都是守信的人,何必这样假模假式。”
她展颜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相信世子爷定当不负此约。”
等公孙鲤出去时,赵寻宁才看到他脸上一缕模糊的微笑——那几乎不能算笑,只是嘴角无意识地牵起。可是对公孙鲤这一个冷心冷面的人,已经是心情极佳的表征了。
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赵寻宁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貌似犯了一个错误:方才她说同公孙鲤立下约定,指的其实是哪日她同顾家为产业官司闹起来时,公孙鲤能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力,仅此而已。
她希望公孙鲤不要领会出什么别的意思才好。
*
倚翠阁近日一片人心惶惶。
自玉树离奇失踪后,阁里便如少了主心骨一般,人人无精打采,提不起劲来。
青姨更是如此。
她是这阁里所有女孩子的“妈妈”,她们的低回浅笑就是她的资财来源,其中又以玉树为她牟利最多——谁让玉树容貌最美,身段也最勾人呢?
青姨费尽心力才调理出这么一个妙人儿,只恨不能善加利用,如今一朝失去,怎叫她不可惜?
为此,她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头发都几乎愁白了——她从前也是这登州城里当红的角色,年华老去才做了鸨儿,可她人老心不老,仍极为爱护这张逐渐衰朽的面容,每日用各样草药煎煮沐浴,内则服食珍珠末养颜,多亏了这种种功夫,虽年近四十,在浓妆艳饰之下依然保留着几分年轻时的光辉。
一头青丝更是乌油油的,比起小姑娘也不遑多让。
最近却显出急转直下之势。
青姨叹息着抚摸自己干枯粗糙的辫梢。若再寻不到玉树,她这倚翠阁只怕就开不下去了。
多亏玉树的横空出世,她这倚翠阁才渐渐压过积年已久的偎红轩,成为登州第一大坊。岂料不过一夕之间,情势竟又有更改呢?
达官贵人最是无情,见无缘得见玉树,又转而投向琼枝的怀抱去了。就连曹知州府上,也只贴了一张告示着人寻访,仍旧接了琼枝过去吹拉弹唱,连带着偎红轩跟着沾光,得了贵人的荫蔽,越发不把倚翠阁放在眼里。
青姨想起来就气不忿。
不过,玉树究竟去了哪儿呢?
她模糊记起之前的传闻,说玉树烧毁了脸面,被不知什么人拉走了,也许是要寻什么偏方也说不定。
可是照那人的描述,玉树的面孔已烧得稀烂,怎可能还治得好?说不定拉去或烧或埋,这会子已化作地底灰了。
青姨滴溜溜打了一个寒噤。
正在叹息,忽见小丫头雀儿踉踉跄跄跑进来,欣喜中带有一丝战战惶惶,“回、回来了。”
青姨百无聊赖地看了她一眼,“谁回来了?”除了玉树的消息,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一个清脆柔婉的声音响起,“是我,青姨。”
青姨猛地从台阶上坐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玉树?”
她并非不记得玉树的面容,可是这个女子的形貌,与她记忆中玉树的相貌,仿佛有一点区别,又仿佛没有太大不同。
玉树白生生的面上,一双桃花眼半眯着,望去便是两汪深潭,止不住地将人吸进去。
青姨放下心,这等媚态,唯有玉树才能做得浑然天成。
她急急上前拉住玉树的手,“你这段时日去了哪里?我们怎么也找不见你。”
玉树脸上的笑容淡去,声音也变得冰冰凉,她轻轻将手掌抽离,“我被人毁了容,脸上几乎烧烂。”
“是谁?”青姨连忙问道,一壁不住打量:原来传言说的是真的,那么玉树如今是怎么回事,莫非带了人-皮面具?
她听说过有这么一种人-皮面具。
青姨想着,一双手不自觉地往玉树脸上摸去,想试试能否将那张面皮撕下来。
玉树打落她的手,嗔道:“青姨您做什么呢,我这张脸是真的,已经被人治好了。”
治好了?
烧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