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回过神来。大学中庸他大概还能背得下来,和他谈西洋诗那完全是对牛弹琴。他迟疑着说:“……前几句耳熟,好象是在哪个朋友的婚礼上,听到过新娘的誓词这样写……”
她又指给他看她的译文:
我把一切带给你----
这一切,连同我的心----
这一切,我的心,和所有的旷野----
还有所有开花的草甸----
你要数一数----如果我忘掉
总数会有人知晓----
这一切,我的心,和所有居住在
三叶草丛中的蜜蜂。
说起愉快的事她总是眉飞色舞:“那时候我可乐坏了,十几个考生就我一个人被录取,让我得意了整整一暑假。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导师把我叫去骂了一顿,骂我根本就是乱翻,句子长短节奏不好,韵也压得乱七八糟,‘fields’译成旷野实在太牵强了好不好,还有什么‘开花的草甸’,原文哪有一个‘花’字?信达雅三个字,最重要的‘信’字根本被我无视是不是?这样的译文发表出去要误人子弟。真是当头给我一盆冷水,我委屈,问,那为什么就要了我,难道别人比我翻得更离谱?导师说,no!从技术角度讲好几个人比我译得高端,只是他喜欢我的第一句。所有人都译成‘这是我今天带来的全部’。只有我一个人译成这样:‘我把一切带给你’。很任性,但最符合原诗的意境。”
“我把一切带给你”,让他想起其他地方看到过的句子:我所有的美丽与哀愁,都是属于你的,所以我挥一挥衣袖,什么也带不走。
他默然不语,她自顾自说得很高兴:“我小时候可是个过目不忘的学霸,一直以为将来可以坐联合国翻译室的头把交椅,只要够努力,做个同声传译那是必须的。我文学底子不好,做梦都没想过要改攻笔译,还是文学作品的笔译。”她眼神一闪,神色忽然淡下来,敛去眼中些许光芒:“这大概是我醒来后记得的第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之前,记得的只有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茫然无尽的白天和晚上,整天整夜的头疼。记得我出院那年夏天,就自告奋勇去南湖音乐节帮忙,开始还好好的,结果台上灯光一亮,我头一晕,干脆直接晕倒。那时候觉得真绝望啊,学了那么多年的外语,付出那么多努力,结果理想就‘啪’的一声,象一个肥皂泡,破了,就没了。”她淡淡地笑:“现在虽然改了行,但偶尔接大会的翻译做,算是给自己一点挑战吧。”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两个月来,她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仿佛世上没什么不高兴的事,现在她这样看着他,仍然是笑着,只是那笑容如一朵霜花,薄而且脆,好象稍稍一碰便会在指尖融化消失,让他禁不住想到她过去的样子。
和他这样一句话也搭不上的人聊天一定是件无聊的事。她转眼已经恢复了常态,探头往车厢里望,回头朝他笑:“你可以回去了,我看照片应该看得差不多了。我去找找镜子,好把耳钉戴回去。”
他不知为什么忽然拉住她:“我帮你戴。”
她错愕地抬头看他。那一刻他觉得简直无地自容,就象你按了电子邮件的发送键,然后赶紧按“回收”!“回收”!可是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的窘态一定值得同情。她低了低头,抿着嘴角,复又抬眼,摊开手掌把耳钉交给他,大大方方地说:“好啊。”
他就着过道里那点昏暗的灯光帮她戴耳钉。她仰着头,拉开耳垂告诉他耳洞在哪里。他比她高不少,半蹲着身子才能平视到她的耳朵。他当然平生从未做过此等事,马上一阵手忙脚乱。她稍稍一动,他的手一颤,针头就不知戳到了哪里。
“戳到你了吧?痛不痛?”他急得一头汗。
她却笑到快断气,头自然而然地垂下来,几乎要靠在他肩上,半晌好不容易止住笑,才抬起头,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你放心戳,就拉着这儿,看准了,一下就进去了。”
他不得不屏息凝神。车厢里的灯光是暗暗的黄色,窗外有一望无际的黑色苍穹,耳边充斥火车有节奏的律动声,空气里忽远忽近地飘着一缕玉兰花香。耳垂似乎很小,他合拢指尖刚刚可以拈住一点,一点凉凉的感觉,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细腻。那枚耳钉也小,他以最大的定力将耳钉穿过耳洞,合上后面的扣子。
象遥远天际的一颗星,就一丁点银色的亮光,衬着小巧的耳垂,美得让人晕眩。他轻轻捏了捏,安稳妥当。
就那么捏着,他望着她,忘记放手。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然后凝固在那里。他暗暗希望她怒斥你快放手,或干脆给他浇一盆冷水。偏她也没有,也望着他,嘴角微扬,笑了笑。
梨涡浅笑,象蝴蝶颤动的双翼,轻轻撩动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的脑袋“嗡”地一热,低头吻下去。
先是嘴角,再是嘴唇,由浅及深。那触觉柔软甘甜,带着她的体温,让他情不自禁地想深入一些,再深入一些,仿佛被一个浪头席卷,渐渐沉没,最后忘情地迷失在漫无边际的狂潮中。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颂颂。她轻轻推开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的地雷和木槿默默的营养液。
☆、车厢中的吻(4)
夜班火车凌晨时分到站。下了车,趁颂颂在远处打电话,a.j.问亦辰:“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他假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