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抬眸,那其中究竟是恨意还是壁炉所映现的点点火光,除她自己外其余人皆不得而知,只是那闪烁着的东西看在姜淮禅眼里,心痛,又心虚。
但以他见鬼的个性偏要怎么绝情怎么来,就如同当年他并不想让妹妹走,但脱口而出的话还是硬生生转了弯,狠狠伤害她,看她摔倒又自己爬起来,哭了又笑了,从众星捧月到绝望坚强,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家,这一不联系,便是十七年。
现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明明该是开心的事,可她的目的是为了要回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顾清栀在榕城丢了,这一切恰好和他有关,恐怕姜弦会永远和他拗下去,老死不相往来。
姜淮禅在火焰的跳跃中,隐约看到有细小火星飞跃出来,他双目无神的对着壁炉,烦躁的在脑中胡思乱想着:方才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的溅出来了?如果是真的溅出火星,那么会不会吹落到哪里烧起来?
算了,老了,眼神不好喽……
漏掉便漏掉吧,与其深究,不如放任,何况他也没有年轻时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劲头了。
随即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字一句道:“输了就是输了,谁都不怪,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他忽的冒出这句话,让姜弦和雅醇都很摸不着头脑。
但除了这三人外,还有个身影一直没做声,他慵散坐在几人侧面单独摆放的沙发上,手中摆弄着拇指上带有自己家族图腾的戒指,那是个轮廓非常抽象却十分灵诡妖冶的狐狸。
半响,姜淮禅睁开眼,转过头定若磐石,三言两语脱口成一句话,可凭这区区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未来几年,更甚是几十年的家族版图。
他对着那身影道:“宁萧瑟在位时,你求过他的事,他不答应,我答应。”
利维坦抚摸狐狸面颊的指腹短暂停顿,随即也抬起头,他只是来凑热闹的,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和宁萧瑟玩的也挺好的,出了事他自然要来基地泡上一泡,但他却并没有想到今天还能有事砸到他的头上。
漂亮的瞳孔里被火的颜色琼夺、晕染,终燎成迷离的一片,他的指腹将戒指切面严丝合缝的按住,思虑了一下,轻笑着问:“您要帮我的话,我倒想先听听您的交换条件。”
“安心,不要你的钱。”他扫了眼姜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都不肯帮你,还念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索性你就站过来吧,自此之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高手过招向来点到为止,不必太过直白,若是这其中意思有十分,说的人讲出两分,听的人理解到十二分,这便是智慧。
利维坦咧嘴一笑,但却无声,他明白当下这架势就要开始站队了,不过站的却并非八个家族之间的队,因为淮禅在话中圈出的重点,是宁萧瑟。
淮禅要巩固自己的地位,看样子他并不是贪图一时之快,而是趁乱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准备这样稳坐下去……他说要帮利维坦处理那些焦头烂额,为此,代价是利维坦必须站在他这边。
毕竟有一个家族的家主站在自己的阵营,即便是内部纠纷,他也会获得很大的助力,必要的时候如果利维坦同意,甚至还会联手打压宁萧瑟,使他就算露面,就算有心去争去抢,也无力回天。
沉默半晌,他盖着戒指切面的拇指由于吃力,挤压变形到发白,最后,在他的权衡利弊之下,依旧得不到答案,他想,那……不如随着自己的内心吧。
考虑结束,飞速松开拇指,那上面小狐狸的印记已深融骨血,他把戒指摘下,从此刻,他不再是洛里家主的身份,而是真正的他自己。
“禅爷和萧瑟的关系若亲生父子,这我自小便知晓,所以您的忧虑我都懂。”他这个人即便将身子坐正,也仍显清闲慵懒,但神态却比方才庄重了不知几倍:“身为晚辈,自然要为您分忧,同时也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竭力派人把他们寻回来,今后好好相处,再不惹是非。”
似乎没想到会得此答案,淮禅眼角细微的一缩,将压迫融进视线内向他递去:“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洛里的家主大人?”
“不敢在您面前称家主大人。”他微笑,明明言语神态并不让人感到舒服,可追根究底却还令人挑不出过错。
他的笑是这世上最逼真的友善面具,看似礼貌耿直,亲切至极,那不过是没拆下面具前的表象而已,他淡淡道:“不管走多远,飞多高,在您面前不过是孩子罢了,我和宁萧瑟都是您看着长大的,虽不是亲生,但情分上早已跨越了所谓血缘,现如今我们都是双亲已故的可怜人了,在世上没有半分亲情带来的慰藉,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能回来,我们一定共同孝敬您,任凭他做出什么无□□,放在我这都是绝不答应的,不然怎么对得起您对我们这种种恩情呢?”
在这一气呵成的言语中,姜淮禅只觉喘不过气,中途几次想要插话进去,却被噎的根本张不开嘴。
他算是看透了,这小子一通巧言令色,把他捧得不行,实际上是站在宁萧瑟那边连珠炮一样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