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家,认不认字不都一样?能认得田里的庄稼就好了。我呀,现在就操心你的婚事,你再不成亲,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左右大宝还小,再说你也识字,往后有了时间,你慢慢教他认一两个字也就罢了。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
杨素梅将大宝带到庄子里,李瓶儿见了他,赏了一盒糖果、两盒点心,并两匹大布。
大宝快两岁,官哥儿才一岁半,大约是大宝往常没吃饱的原因,两个孩子的个头差不多。但大宝看着结实好动一些,官哥儿则比较瘦弱。毕竟是孩子的衣服,都是往宽里做的,所以不少官哥儿的旧衣大宝都能穿。
李瓶儿整理了一些出来,送给大宝,喜得杨素梅连连道谢。
绣夏和绣秋在院子里看着大宝和官哥儿玩耍,杨素梅下去干活了。李瓶儿和绣春则呆在屋子里给官哥儿赶制冬衣。
有了孩子就有了动力,李瓶儿原先把针线活当成娱乐活动,有官哥儿在这比着,她的积极性增加了不少。她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朝窗外喊:“绣夏,记得摸摸孩子的后背,若出了汗就赶紧换身衣服。”
“知道了。”绣夏回道,摸摸两个孩子的后背,见都是干的,这才安心下来。
孩子在屋里呆不住,一睁开眼睛就想往院子里跑。官哥儿自从大宝来了之后,整个人更加活泼,眼神也越加活泛起来。他日日跟在大宝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上房院里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喜儿,她俨然成了孩子王。
原来只有官哥儿的时候,官哥儿身边随时围着一群人,再加上她知道这是小主子,也没那胆子凑上去。大宝就不一样了,土生土长的乡下娃。喜儿常和大宝一起玩,孩子的天性就是爱跟比自己更大的孩子一起玩。所以,这三人就像糖葫芦似的,扭成了一串。
李瓶儿刚搬来庄子时,喜儿就在院子里伺候着了。
她见对方一副小姑娘的模样,才十岁呢,若在现代,只怕还是家长手心里的宝贝。李瓶儿哪舍得使唤她,平日由着她四处玩耍,只要她不犯大错就行。倒是别的大丫头们平时喜欢支使她跑腿传话之类。
据一丈青说,喜儿家里只有一个老爹,被征调民夫拉纤,劳累不过,死了。临死前,将女儿卖进庄子里,连卖身钱都不要,只求她有口饱饭吃就行。
李瓶儿听了暗自叹息,外面的世道真是艰难,从此对喜儿又宽容了两分。
这一日,李瓶儿午睡起来,问绣春:“孩子们呢?”
因为官哥儿极缠大宝,只要大宝在,他就紧跟在对方屁股后面,连午睡也非得腻在一起,所以两个孩子的午睡就放到了侧间。
绣春服侍她穿衣净面,回道:“刚才还听见他们在院子里笑闹呢,大约又被喜儿领着往花园里玩去了吧?”
李瓶儿:“花园里有水,一定要当心。”
绣春:“绣夏姐姐跟着的,您放心,她最可靠了。”
李瓶儿点点头,绣夏在这三个大丫头里,的确是最稳重的。有她在,她也放心了。
伺候完六娘,绣春道:“六娘,我给您泡一盏茶来?再拿两盘点心。”
李瓶儿想了想,道:“不要茶,泡蜂蜜水吧,用壶装着,给孩子们也喝一点。把点心端来,我们去找他们。”
李瓶儿穿着红色回纹锦对衿袄儿,月白点翠缕金绢裙,从上房里出来,一路走到花园。绣春端着托盘跟在一旁。
两人在花园里找了一通,不见孩子们。隐隐听见大门口那边有戏笑声,两人循着声音找过去。
到了大门口,只见大门洞开,三个孩子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喜儿边笑边叫:“官哥儿,不怕,您摸摸,它不咬人的。”
大宝也笑:“不咬人,真的不咬人,不怕不怕哦。”
唯独没有官哥儿的声音。
李瓶儿走过去一看,只见门外大路边停着几只大小不一的羊,羊脖子上俱都套着草绳。
喜儿亲热地搂着一只小羊的脖颈,一边笑,一边鼓励官哥儿。
大宝就更胆大了,直接揪着一只羊的羊毛,嘿嘿笑着。
官哥儿站在一旁,想摸又不敢摸,刚把手伸出去,立马又缩回来,连退两小步,眼里满是挣扎。
秦少正穿着一件半旧的栗色素棉袄,仅在袖口及衣领处绣了几条黑色线充当花纹,下面是一条玄色夹裤,光脚套着旧布鞋。虽然一身寒酸,却不损他的气质。面对绣夏和官哥儿,他一眼也不看绣夏,对着官哥儿也没有奴颜婢膝似的曲意逢迎。
他一手握着草绳,一手朝官哥儿招手,像对待邻家小弟弟一般:“官哥儿是吧?不要怕,来摸摸,它不咬人的。你看,我牵着绳子呢,它不敢不听话。”
官哥儿被其他两个孩子跟羊的互动看得眼馋,终于鼓起勇气,把小手放到秦少正的手里,秦少正牵着他的手,放到一只格外温顺的小母羊的肚子上。
官哥儿摸了摸羊肚子上的毛,呵呵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又摸了摸,然后顺着羊身子一路往上,直摸到了羊的头顶。
母羊还小,顶角都没长出来,只有两个肉疙瘩。被官哥儿一摸,它扭头咩咩叫了两声,官哥儿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秦少正也笑起来,忽地,他笑声一顿,看向六娘的目光略怔了怔,然后低头躬身行礼,客气有礼道:“六娘来了。”
“嗯,”李瓶儿同他打招呼,“天都这样了,你还放羊呀?外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