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好生惦记姑姑她们,还有棣棠……”
阑风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流光记起当初情形,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你这辈子最狼狈的样子莫过于被我捞上来的那次了吧?看着不胖,还挺沉。”
“可是现在想来,这辈子最欢喜的时光大约也就是那时候了吧!”
阑风低声自语。
流光耳中听着,心里十分不好受,愧疚地拉了拉阑风衣袖:“是我对不住你,只是……”
“到了。”
流光猛然止步。
原来两人已走到了这条山道的尽头,面前是一处轩敞的山谷。
二人站在谷口,抬头只见葳蕤林木覆盖的山岩,以近乎笔直的角度直插入云。
低头时,却见那山谷两侧尽是盛开的杜鹃,紫红的粉红的深红的,占满了每一处空隙。极目远望,不见来处,不见去处,好似一条硕大无比的锦带,在这山谷中铺陈。
“这杜鹃品种倒也寻常,难得的是竟开得这样早,这样恣意,这样鲜艳。”
流光虽在百花村见多了奇花异卉,但那毕竟经过多年种植,不曾见过这样的野趣天然。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阑风得意道,“想必这里地气温暖,又人迹罕至,故而才孕育了这样一处美景。”
“这样绮丽的景色,若是有酒相配,那便再好不过了。”
“你跟我来。”
原来这片花海看似无处下足,中间却隐藏着一条石径。流光跟着阑风,沿着这条曲曲折折的路径,一直走到了花海深处。
“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搭这样一座草庐的?”
流光惊叹地看着谷底空旷处的那座简陋却古拙的茅屋,屋前还有一架秋千,恍然便是她当初在风桐院用过的。
“起先我只是带着酒,随意找个地方坐,自斟自饮,醉了便席地睡过去。后来想着若是有一天你来了,没个地方坐可怎么行呢?于是就带着拆了这秋千过来。”
阑风瞧了她一眼,笑着解释。她的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在闪。
“那这草庐又是怎么来的呢?”
“说来好笑,那日我喝多了,醒来却发现身边醉倒了几只野兔,直到我离开也不见它们苏醒。我醉了不打紧,却害了无辜的兔子,又想及当初在百花村,你的院子也是在这样的花海中……”
阑风边说着话,脸色却微微有些泛红。那日他喝多了酒,几只大胆的野兔便跑来吃东西。他在迷醉之中只道那蹭到他怀里的软乎乎的东西是流光,居然抱着兔子叫了一晚上流光的名字。
酒醒后他在原地坐了许久,忽然想到他这辈子大约都不可能同流光共结鸳盟,他的风桐院也终将迎来另一个女人。那么便在此造一座小房子,权充作他与她的家,哪怕她永远不会知道她在这里还有一个家。
流光何等聪明,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深意。只是她今生注定只能辜负他,因她心里已经住下了一个人,再容不下第二个。
“阑风,我……”
“你别说话,我都明白。”阑风推开茅舍的竹门,回首笑道,“今日你能来这一趟,我已经心满意足。若是再能陪我共饮几杯,我便再没什么可怨的了。”
“如君所愿。”流光笑道,“只是别醉在了这里。”
“怎么,是怕润雨着急么?”
二人并肩坐在秋千上,聊着天,饮着酒,有一搭没一塔的说着闲话。
“我若是知道把你带进府会失去你,我宁可在百花村留一辈子。“
流光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酒味香甜淡薄,显然是新酒:“这酒不醇。”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阑风笑道,“最初的时候我只想灌醉自己,后来又讨厌起自己烂醉如泥的样子,觉得玷污了这样的美景,所以专门存了淡酒在此。”
流光斜眼看他:“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如此怜香惜玉?当初也不知是谁专毁我最喜欢的那些花。”
阑风不好意思地笑了。流光摇摇头:“我怎么有点晕?这秋千晃得人难受。“
“我也有点晕。”阑风脚尖点地,将秋千止了下来,“进屋去喝吧,天阴得厉害,怕是要下雨。”
“哎,不行,快扶我一把……”
阑风愕然回首,只见流光整个人脱离了秋千椅,眼看就要栽在花丛中。
阑风手忙脚乱地扯了一把,不料他本就头晕,脚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软。就在流光落地的一刹那,他堪堪扑到了她的身上。
扑面而来的杜鹃炫得阑风眼晕,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离他不过几寸之遥。
“你真美,流光。”流光带着酒晕的脸比花更娇媚了百北千倍,阑风贪婪地瞧着,无论如何移不开眼睛,“你看,你的眼中如今只有我一个。”
那润泽发光的双唇,那春水盈盈的眼睛,那吹弹可破的脸颊,那幼粉玲珑的耳朵,好像一个个妖精一样,诱惑着阑风。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她是你的,他本就是你的。”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她不爱你,她爱上了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