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骨里除了自己“怎么会”的自言自语外什么都听不见。末了,高洁突然拉开车门。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几步,被堵住的司机们纷纷从车窗探出头抗议起来,然而,她却置若罔闻,像幽灵般穿过所有人——
她是那样完美的人。
高雅、洁净,人如其名。
然而,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以后,高洁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优雅的形象,眼泪喷薄而出,昔日高不可攀、优秀干练的《nii》执行主编在大庭广众下哭得像是一个小孩。
飞机刚落地,池招与宋怡便赶往了医院。
高洁坐在医院走廊上,平日一尘不染的白色套装也沾上了穿过马路时被溅到的泥水。她双目通红,抬起头看到他们时,下意识收敛了哀戚的神色。
她提起警戒的姿态,端起微笑说:“你们来了。”
双方没做过多的寒暄。经过这次晕倒,高枫的身体已到了不得已必须动手术的关头,池招转过身,看到护士站处刚好有位医生,于是示意自己过去了解一些详细状况。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宋怡和高洁。
她们没有正面起过冲突,但对于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印象却很明了。即便相互有些共鸣,但以这种身份相遇,其尴尬不言而喻。
宋怡首先说了对不起:“抱歉,高小姐。其实之前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了解到了一些令尊的情况。但因为他执意要我保密……”
“没关系。”高洁低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怪你。我知道,他就是这种性格。”
宋怡尚在迟疑,高洁已经主动提起相关的其他事:“那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她抬头,用坦诚而悲哀的目光盯着宋怡:“我跟我爸说的、有关池招的一些假话。”
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过后,宋怡镇定如常地做出回复:“嗯。”
又是缄默,然而这一次却与从前死水一般的平静不同。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有暗流止不住地汹涌。
高洁忽然站起身来。
她直视着宋怡,突然郑重其事开口:“宋小姐,请你帮帮我。”
她对着宋怡深深地弯下腰去:“请你答应,在我爸动手术以前,让池招陪我进去看看他吧。”
宋怡一时噤声了。
高洁头一次对谁发出这样卑微的哀求。她控制不住握紧宋怡的手,抬起头恳求道:“求求你了。宋小姐,你要觉得我虚荣心重也可以,只要你帮我这一回,我会一直感谢你的……”
然而,她对上的,却是宋怡微微闪烁着的眼神。
宋怡望着高洁,长久,她发出沉郁的声音:“怎么会。”
高洁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她。
“怎么会觉得你虚荣心重呢?”宋怡说,“高小姐,你总是避开你父亲,但是,我并不觉得你是不想见到他。每次和高枫先生见面,你一直都在努力向他展示自己过得很好。这对习惯道歉的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这怎么会是虚荣心重呢?”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眶中溢出,随后沿着面颊坠落。
高洁怔怔地看着宋怡,长久过后,她缓慢地低下头去。
她的肩膀抽动,在哭出来的那一刻抬手掩住脸。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高洁哭着喃喃自语道,“我只是不想他再道歉了。又不是他的错,他总是这样,生病瞒着我也是,总是这样,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望着俯下身去哭泣的高洁,宋怡覆住她握紧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