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家言重了,周大家名满天下,一纸烫金花帖令世人皆赞,万金难求。鄙人不过一介无名之士,附庸风雅之辈,实在当不起‘大家’这个称呼!”男子洒然一笑,回身拱手行礼道,“淮阳都城林元柳,字柏柳,今日得见周大家,幸甚!”
周卓然一见林元柳的容貌,便倍感亲切,心中忍不住亲近,笑着道:“林大家切莫谦虚,你笔下丹青用墨浓淡合宜,画迹流畅自然,骨架勾勒秀美,令人观之恍如画中,意境悠远!这般才华,绝不在昔日‘画仙’林元柏之下,不需多少时日,定可被世人所知!”
林元柳弯眼轻笑,再次拱手道:“周大家谬赞了!”
周卓然哈哈一笑,把折扇仔细搁在桌上的木托上,挽袖伸手一指座椅道:“林大家还请入座。”
林元柳微笑坐下,双手接过茶盏,细细品味。
周卓然越看林元柳,越觉得欢喜,待他品完一口香茗,便爽快许诺道:“不知林大家前来寒舍,是为何事?若是字帖刻章,大家可任意取之,绝无不应!”
林元柳笑着摇头,将来意缓缓告之:“鄙人此次冒昧前来,是为与周大家手谈论道,一诉心中郁意。”
“甚好,能以棋会友,也是妙事一桩!”
周卓然学识渊博,于围棋一道也颇为精通,方才应下,他的书童便送来纹枰棋盒,摆开放好。
“请。”周卓然礼让道。
“请。”林元柳亦道。
几番推让后,周卓然执黑子先行。
这一日,两人执子在纹枰上对战了整个下午,待到夕阳西下,橘红色的火烧云也逐渐暗淡,才以和局告终。
“周大家,承蒙今日指教,我们明日再战,如何?”林元柳满眼笑意,起身拜别。
“求之不得,明日扫席恭候!”周卓然合袖应下。
第二日清晨,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周府外一片静谧,仿佛大部分人还沉浸梦中,街上一个行人也未看见。
林元柳独自一人从长街尽头走来,孤零零的身影在雾气中慢慢清晰,青石板上的露水沾湿衣摆,拂过身边的微风一阵清凉,几分萧瑟,几分孤寂。
周卓然一早用过膳食,亲自来大门等候,匍一开门,他便看到林元柳正抬脚踏上最后一层石阶。
“柏柳,快请入府上座!”经过昨日的相处,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周卓然已经能亲切的称呼林元柳的表字。
“大哥,柏柳又来叨扰了!”林元柳含笑轻唤。
“柏柳你啊,说了这般喊有些奇怪!”周卓然笑着摇头,柏柳年方弱冠,自己却是一个年近八十的白发老头,怎么能以“大哥”称之呢?
林元柳闻言,略为落寞的垂眼,透着哀伤低声道:“相逢即是有缘,在柏柳心里,大哥永远是大哥!”
周卓然不忍让林元柳伤心,便随他继续喊了。
这一次,他们下了整日的棋,又以和局结束。
眼见林元柳准备离去,周卓然依依不舍道:“柏柳,不妨今日就在大哥府中休息,我们秉烛夜谈,可好?”
林元柳停下脚步,笑容璀璨的回道:“好!”
周卓然被林元柳的笑容晃住,他真的隐约有种感觉,自己曾经在某处见过这个青年。
熟悉、亲切,那副精致的眉眼……
林元柳与周卓然说了半宿的话,把自己幼年捣蛋的事迹一一描述。周卓然一生沉迷书法,不曾议亲,身边除了几个雇佣的书童与仆役,就再无亲近之人。现在能有人与他闲话家常,他自然听之不厌,何况林元柳口才上佳,几个往事让周卓然大笑之余,产生自己好似亲身经历过般的错觉。
第三日,书童又为他们把纹枰棋盒摆好。
周卓然红光满面的笑道:“今日`你我再弈,柏柳可不能如前两日一般,暗中想让了!”
林元柳抬手按在白子的棋盒上,轻轻摩挲了下,微微一笑道:“大哥,今日我们换一种方式,来破解一盘残局吧!”
棋盘上闪过一道白光,黑白棋子便各自落下,组成一盘未完的棋局。
周卓然先前便猜到,林元柳非是寻常人物,如今看到棋子自动摆开,竟也不觉得吃惊,态度温和自然,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某处,笑道:“此盘棋局,黑子已占据优势,收官不远矣!”
“此局非是这般简单!”林元柳叹息,修长的手指捏着白子,悬空不动,棋盘上一枚黑子忽地发出白光,变成一枚晶莹的白子,他这才把指尖的白子落入纹枰。
“这……”周卓然错愕。关键位置上的黑子变为白子,再加上林元柳的落子,纹枰上攻守转换,黑子沦为劣势。
周卓然再捏起一枚黑子放下,轮到林元柳时,纹枰上又有一枚黑子变白,林元柳接着落子。
如是再三,不管周卓然如何极力补救,黑子都被一一蚕食。半个时辰后,他满头大汗,紧紧捏着手中的黑子,迟迟不敢放下。
林元柳耐心等待。
一旁的小案几上,洁白的瓷碟里盛着码得整齐的小块豌豆黄,与以前一样的香味,他却不再有想品尝的欲`望。
通过敞开的花窗,长廊上的紫藤花传来浅淡的清香,铜质的护花铃夹在串串下垂的花朵中,叮叮作响。
古朴悦耳的铃声,让林元柳忍不住出神,他的思绪飘回数十年前,他和星主一起乘坐马车游历天下,马车顶翘起的四个棱角下,便是这样铜铃叮当,那个时候,他以为这样的铃声永远不会停。幼年在淮阳侯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