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沉寂安静起来。年关也在一片白雪皑皑中悄然而至,又悄然而去。
年后,因为萧衍不在宫中,所以取消了一应朝贺宴饮,只保留了祭祖这一项。我让萧暘抱着润儿代替萧衍向萧氏宗祠依礼参拜,其余如旧,一切平淡而顺利。
去年过年时我在洛州,萧衍在长安,我们便不是在一处的。到了今年,我们又不在一处,除夕那夜本来说好要和灵徽、孟姑她们在一块守岁,可斜倚在榻上没多时便睡着了,熏龙滚烫,香雾袅袅,我在寐中做了个梦。
梦中幔帐翩飞,殿宇清寂,看上去很眼熟的样子,却一时又记不起来。在迷雾中往前走了几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床榻边靠着,用手捂住嘴低声咳嗽着。我又往前走了几步,见那人穿着流光缎寝衣,容色秀致,倾世绝美,竟是萧衍。我再看四周,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寻叶行苑,这样的场景依稀是当年萧衍得了瘟疫时的样子。
猛然惊醒,见四周金光玉错,孟姑担忧地看我:“娘娘,您可是做噩梦了?”
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已是皇后,萧衍已是皇帝,我是在自己的寝殿里。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身,把手炉捂在怀里,温热的触感让我有了些许安慰。此时内侍来禀,说是南郡那边来人了,有事要向我说。
我忙让人将来人请进来。
那人甲胄加身,其下露出一截绸巾,绣着白鹄的纹样。他跪倒在地,道:“娘娘,陛下在南郡突发急症,高热不退,随行太医治了多日总不见效,徐大人派臣前来请娘娘安排太医前往南郡。”
我一慌,手碰到了案几上的茶盏,冰瓷碎裂的尖细声响在殿里,震得人心尖发颤。
“好,本宫这就让秦院正去,还有……陛下的脉案你可带来了,呈上来,本宫立刻让人送去太医院,所需药材带足带全,一律八百里加急送到南郡。”
那人应是,将脉案呈了上来,立时告退。
我在几个时辰内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派人连夜把正在家中守岁的秦修抓回宫,命他火速同择选好的太医赶往南郡,一时也不能耽搁。
风风火火地安排好,我非但没有一点心安的感觉,整颗心反倒像是掏空了,恨不得飞去南郡看一看究竟。萧衍啊,萧衍,我早就觉得总会出什么事,你非要去,可千万要快些好起来。
从除夕夜一连半月,南郡再没有消息传回来,我耐不住,遣派了人去问,却迟迟没有回音。
这期间,外朝又热闹了起来。我一早派人留意着姜弥,果然听说他私自将季康子从大牢里提了出来,不知押送到了何处。再往后,便是沈槐进宫,跟我说意清近来接连几个动作,像是要从姜弥手中劫人。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想了想,说:“季康子为尹氏殚精竭虑多年,意清不会坐视不理的,但他现在还是朝廷通缉要犯,若是贸然袭击当朝宰辅,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沈槐一贯清透:“谁说不是呢,但凡有点脑子就该知道这是姜弥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想把意清引出来。可笑就可笑在,陛下染病的消息刚传回来,姜弥就按捺不住要行动了,私自转押朝廷官犯,他这是打量着陛下回不来了吗?”
我一怔,仿佛一道雪色亮光自脑中划过,萧衍的身体向来是健壮的,生过的几场病都是看着凶险,但过后恢复极快,可这次离开长安时还是龙马精神,才没几天就病倒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莫非不是偶然,而是人祸?
沈槐看出了我的猜疑,摇了摇头:“陛下千算万算,恐怕也算不到人家能将事做得多绝,现在只盼天佑大周,护佑陛下龙体安康,勿要让小人得志。”
我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道:“红缨。”沈槐抬头看我,我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叔父,你快些去找怀淑,让他务必找到红缨,尽快去南郡。”
沈槐神色微动,蹙眉道:“可长安中是这样的局势,意清之所以暂且按兵不动,多亏了怀淑再三劝阻,若是这个时候让怀淑离开,怕再无人能压制住意清,他非得行冲动之举不可。”
第138章
我摸着桌角的凸棱,突然发觉事情越发混乱起来,长安城内敌对势力一触即发,而长安城外,萧衍病倒了,若是这个时候两厢起了冲突,谁能压制他们,谁又能出来主持大局。
沈槐见我面色凝重,试探着问:“派人给芷萝山送个信就是,请云红缨跑一趟。”
“叔父,在洛州时我就发现,云红缨与尹氏的关系密切,按照季叔叔的行为他对萧衍亦是憎恨,这几十里之遥若是没有一个可靠妥帖的人去相劝,如何能请得动云红缨?”
沈槐眉峰微敛,摸着朝服下所佩的帛鱼,端方的面容上浮出无奈之色:“现在已是玄贞四年,距离清嘉五年已整整十年,十年,这么多人还要活在当年尹氏逆案的阴影之下,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有个了结?”
他的感触正是我心中郁结,应是感同身受罢,但此刻我的心里几乎是被萧衍的病症所填满了,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便说:“想要了结总得有个主持公道的人,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