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传来皇甫瑾瑜哽咽的声音,这一次,欧阳毓灵再也坚强不了了,十年来不愿触及的防线,此刻尽数溃散,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点将台四周的守卫,疑惑地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皇此刻哭得像孩童般,却不知道她哭泣的真正原因,依旧坚守着岗位,耳朵饱受欧阳毓灵哭声的摧残。
第二天欧阳毓灵离开了浩京,她要去南阳看看,她要去了解皇甫瑾瑜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马不停蹄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淮城。
淮城地势险要,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当年皇甫瑾瑜占据了这个地方,利用这个天然屏障阻挡欧阳家兵马的南下,和皇甫一族战车的北上。小小的淮城,在纷争的南北中夹缝生存,而皇甫瑾瑜却在隆懿太妃和欧阳女皇的夹逼下逝去。
傍晚时分,淮城平安堂里,忙碌了一天的大夫李思晗放下手中的药方,点上灯,正准备关门之际,却遇到了一个不曾想会遇到的人——欧阳毓灵。
岁月是把刀,十年光阴,她改变了容颜,欧阳毓灵亦沧桑了内心。李思晗打量着来人,只见她已不复当年的惊艳,只着一身素白长裙,眉眼间尽显疲惫,略为散乱的长发,流露出一路的风尘仆仆。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思晗冷冷说道。
“我听守城士兵说,城里平安堂有位妙手回春的女大夫,所以我就过来了。”
“哦,感情我们的女皇陛下千里迢迢跑到淮城来,是来找大夫的。那么敢问,陛下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居然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李思晗揶揄道。
“我已经不是女皇了。”欧阳毓灵平静说道。
“我还真奇怪,嗜权如命的女皇居然会主动退位,该不会是病傻了吗?还是说有人胁迫你?不过,以您这么狠的角色,谁还敢胁迫您,是吧?哈哈哈!”李思晗说着,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尽是哀伤,为自己而哀、为皇甫瑾瑜而哀。她十多年痴心相待也换不回皇甫瑾瑜的真心,而皇甫瑾瑜却心甘情愿死在欧阳毓灵手里,她和欧阳毓灵相识也不过一年,原来十多年的相守竟敌不过人家的一年。这短短的一年,居然让皇甫瑾瑜把心和性命都交付了。终于李思晗笑得体力不支了,才撑着桌子缓缓坐下,笑声也渐渐停了。她瞥一眼站在一旁始终面无表情的欧阳毓灵,嘴角一扬,不屑地说道:“说吧,你来这**嘛?”
“我是来找她的。”欧阳毓灵答道,她有种强烈的直觉,皇甫瑾瑜并没死,她就活在淮城的某个角落。
“欧阳毓灵!”李思晗闻言嚯得站起来,揪住欧阳毓灵衣襟大声吼道,“你居然还有脸说。她死了,十年前被你毒死了,你亲手递的毒酒,你忘记了吗?”李思晗咬牙切齿地说道,几乎可以让人听到她牙齿摩擦的声音。皇甫瑾瑜为欧阳毓灵付出全部真心,最后却换来一杯毒酒,她清楚皇甫瑾瑜的痛苦,亦知晓欧阳毓灵的狠心,为皇位她不惜亲手毒死挚爱她的人。时隔多年,欧阳毓灵可以放弃皇位,而那人却回不来了。李思晗越想越气,巨大的悲愤化作手上力量,将欧阳毓灵狠狠地甩了出去。面对突然起来的力道,欧阳毓灵单薄的身子被拽得撞向了柜台,而后摔倒在地。
“李思晗,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欧阳毓灵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方才李思晗的举动让她感到意外,记忆中的李思晗虽然泼辣,但也从无如此发狠过。
“对,我恨你!瑾瑜的痛苦,我的痛苦,都是你给的。我恨你夺走了瑾瑜的生命,恨你从我身边夺走她,我恨你!”李思晗说着,倏的一个转身,右手掐住了欧阳毓灵的脖子,“我一直恨不得杀了你,今天你居然送上门来了,你不是想找她吗?我现在就送你去陪她。”李思晗红着眼,手上用劲,欧阳毓灵的脸立马涨得通红,然而欧阳毓灵却一点也没有反抗,直直站着,任由李思晗掐着脖子。
“你为什么不反抗?”李思晗好奇地问道。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她。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欧阳毓灵喘着气说道。
“好,那我就杀了你!”李思晗大声说道。
欧阳毓灵闭起了眼,这样也好,她就可以见到瑾瑜了。然而,预期的窒息没有到来。“为什么……”为什么李思晗没杀她。
“哈哈哈,为什么?我是很想杀你,可是我不能。我杀了你,瑾瑜会恨我的。当年,她不惜与家族决裂、甘愿自饮毒酒,就是不想有任何人伤害到你,而我怎么可以伤害她最爱的人呢?只是,我不明白,现在的你,面临杀身之祸都可以不反抗,可当年为什么狠得下心因为怨恨而杀一个挚爱你的人。”李思晗说着,强忍着不流一滴泪,但却早已眼眶红润。
“当年,”遥远的当年,她因为身份关系否决了皇甫瑾瑜的真心,面对皇权诱惑,她以一杯毒酒永诀后患,“当年……我错了!”欧阳毓灵的嘴唇被咬得出血,久久才吐出着三个字。
“直到她死后,我才明白我有多爱她,与她的身份无碍,我爱着她,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她。”欧阳毓灵说着,湿润的双眸闪烁着光芒。
“你……”李思晗本想说欧阳毓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看她沉醉于美好往事了,又不忍戳破,于是说道,“她泉下有知,听到你的话,应该会很开心的。”
欧阳毓灵听得李思晗此言骤然回过神来,“不,她没有死,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死,她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