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第二次听闻“二哥”这个人,原本有些疑问,心中转了一转,并没有问出口,而是淡笑道:“决绝是一回事,到底还是伤情的,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在了。”
“你让别人叫你‘红哥哥’,便是因为他么?”墨念定定地看他。
他微微吃惊于对方的洞察力,转而一想,似乎认识以来这人便每每语出旁人所不能出,便也不再讶异,自嘲般回答:“呵,我做这行,叫这个名字,便是每日里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情之恶,情伤己。眼睛,要看得清楚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肯跟别人说这些内心处最深的秘密,这些,甚至连林阕也不定听他亲口说过。兴许,刚刚一起经历了那件事,让他松了心防。他心中知道,从这一刻起,身边的这个人便注定与其他人都不再相同。
墨念捏了捏他的手心,以表安慰:“其实,天下风月汇集之处,既有情之丑与恶,也必有情之善与美,我说的对不对?”
有时候这个人说的话,十分的与他年纪不相称,他开始觉得,玄色果真是配对方的颜色。不错,既是绝望埋情之处,便也是希望重新生出之所。
“我倒是觉得‘红哥哥’这名字,与‘朱砂’这名字,取得都再好不过,好能……惹人联想……”
“是惹人乱想罢。难不成你当初是看上了我的名字?”他嗤笑一声,一刮对方鼻尖,“放灯罢,到了。”
于是他们买了盏灯,借了火点燃灯芯,找了处夹竹桃盛开、无人打扰之处蹲□,在十里秦淮岸,一起缓缓向水中推送出那盏荷花灯。
待到那盏河灯与其他众多河灯汇到一起再也分不清,朱砂站起身,开玩笑道:“像不像七夕夜里的花灯?只是少了将心爱之人的名字写了塞进灯芯这点。”
墨念听着,一时眼色晦暗难明,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说起来,“其实你,也并没有多么喜欢我,对不对?你牵我的手,说要陪我放灯,不过是给那人看罢,对不对?”问这话时,略圆的明眸里带着点凄然,幽幽的,又分明有一丝期盼,仿佛迫切地想要他来亲口否定。
这么在意呢。
他心坎上一软,将人捞到怀里,在脸颊亲了一口,复又捏住那下巴,凑过去吻住那人的唇,半晌松开一些,仍不过说话也会互相擦到的距离:“错了,你一开始便是与别人不同,以后,便永远与旁人不同。我这般待你,跟你说那些,你还觉不出我有多么喜欢你么?”
墨念的脸色慢慢红透了,细细“嗯”了一声,盯着他的嘴唇痴痴看着,良久终于没有忍住,自己凑上来碰住。他便将人搂紧,吻深。
☆、人情,如水
这天临别前,墨念眼巴巴看着他说:“下回……”一张脸因他的亲吻,良久依旧没有退去红晕。
朱砂了然地一笑:“你难不成想说下月十五?你倒真会放长线……”
后这一听撅起嘴。
他抚上对方的脸颊:“不用这么久,也别专门找我一定会忙的节庆了,这样下去阕儿会生我气的。这样罢,你什么时候愿意,就什么时候来找我。只消遣人捎个信即可。自然,来不及捎的话,我也一直在的。”
“唔,直想与你时时都呆在一处。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墨念瞧着他轻轻说。
他略略沉溺在这样的眼神里半晌,脱出身来,坏笑着点对方的鼻头:“哦?你难道不怕我对你不怀好意、图谋不轨、强加调戏?”
后者退得差不多的红晕又漫上来,良久喃喃回答:“那我也乐意……”
“那我可要来调戏啦。”说着戏谑般凑近。
墨念并没有躲,直直地看着,然后伸手绕过他的颈项贴上来,朱砂微微吃惊,顺了他的意轻轻一吻。
“好啦,再下去真要胡思乱想了。来日方长嘛。”
又黏一会儿,终于恋恋不舍地道了别。人走后,他垂眼轻轻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孩子。”但又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接下来隔三差五墨念就溜过来与他小会,每每被撞到的林阕一顿揶揄外加敲打。有一回朱砂忍不住反问:“那个大叔呢?”
林阕疑惑半天:“哪个?”
他一挑眉,没再追问。原本他还以为,阕儿会对那样明显不同于周围恩客的人另眼相看。也罢,姻缘姻缘,原本就需要缘分,看对眼便是对,看不对眼的,别人再觉对也是错。
想着,朱砂浅浅笑问身边的人:“最近怎么?有些忙?”
墨念皱着眉有些苦恼的样子:“不晓得,家里总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绊着,流年不利……”
他心念一动:“想是家里人不乐见你总往外边跑呢。”其实他没有说全,赵斐是墨念哥哥的同窗,走动走动也是寻常,若是哪回“不经意”透露,他弟弟在外与不太正经的人结交,或者说得再过一点,不止结交,他哥哥岂会善罢甘休?不闹到家长那里,怕还算小的。
墨念到底年轻,还没尝透人情世故,不知这中千丝万缕的曲折。
那人经他一提,步子猛然一顿,他跟着停下步子来,看着那人的脸色从红润转到微白,良久,忽然转身投到他怀中。
庆幸是人不多的林荫道。他手一顿,抬起来轻拍对方的背心,缓声道:“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