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的事,她不能沉默。
萧则雍也已经习惯他们之间那温和的距离,当他看到千寻,面上露出一丝惊讶。千寻见房中只有他一个人,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她还没有开口,萧则雍礼貌性地问道:“郡主,这么早,有事吗?”千寻早就打定主意不和他绕弯子,开口便道:“世子,请你不要怪我唐突。我心里没底,只能直接来问你。文焕病成这个样子,你应该可以做些什么吧?”
萧则雍呆了一呆:“当然,我会努力想办法。”千寻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萧则雍皱起眉头:“这……郡主,请你有话直说好了。”
千寻冷冷一笑:“文焕的毒,陈良泰那里就有解药。我直说么?请你去找他,把解药拿回来救你妹妹。”
哐啷一声,萧则雍从桌后站起,面色霎时变得死白。他上下唇打着冷战,盯着千寻,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声音。千寻继续冷着脸:“我也明白你的顾虑,不过人命关天,你编出多烂的借口都好,文焕醒了,没人会去追究。”
萧则雍此时稍稍冷静下来,喘着气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千寻漠然道:“我自己的眼睛,和你们的神态,一起告诉我的。”顿了顿又道:“而且,你别忘了,我认识陈良泰,远远早于你。对于他的……他的一些性情,也略有耳闻。”
萧则雍沉默片刻,也是一声冷哼:“郡主,你实在聪明。不过,你和北燕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你又为何不去找他们?恐怕连陈辉宗都要买你的帐吧?”
千寻不慌不忙:“要是我这条路可行,不用你说,令尊早就会要我出面了。可北燕现在是大秦的领土,我是大秦的王妃,令尊不会愿意我牵扯到里面。更何况,我不是我哥哥,北燕的人确实敬重我,却未必一定听我的话。再说,咱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文焕的病和北燕有关。除非和他们有亲密的私人关系,否则谁能够说动他们呢?”
听到“亲密的私人关系”几个字,萧则雍胀红了脸,嗫嚅了一会儿,才道:“请你为我保密。”千寻笑道:“你们的事和我无关,我更没有必要宣扬出去。”忽然心念一动,上身前倾,两手按住桌面:“世子,如果我没想错,你已经救过文焕了吧?”
萧则雍目瞪口呆地看了千寻半天,神色渐渐转愉:“郡主,佩服佩服!”说着,连连摇头赞叹。千寻道:“你和文焕兄妹之情甚笃,我想你也不至于为了掩饰自己置她于不顾。”萧则雍坐下,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这种毒确实很特殊。那天他划伤了焕儿的肩膀,没过多久就找到我,把解药给了我。因为毒发之前服药是无效的,这些天我天天观察焕儿的脸色,她和叶大小姐跑到大漠去那几天,真快把我给愁死了,怕她万一那时毒发,我又赶不及找到她,就完蛋了。还好,焕儿没有提前发作,”他冲千寻温和一笑,“今天晚上,最晚不超过明天早上,她就应该能醒来。”
萧文焕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昏昏沉沉。她看到千寻伸出手来扶她,便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眼前的景象还是朦朦胧胧的,她的意识也还是忽忽悠悠的。只听到千寻温柔的声音:“文焕,喝点水?”
甘甜的清水将头脑中的混沌扫去一多半,萧文焕想起来了。老天,太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我难堪;他让我喝了他的酒。兰姐姐就坐在对面,她那么怔怔地瞅着我,似乎在求我不要接过来,不要答应他。后来她不看我了,可是她的脸色好苍白,她的神情好伤心。父王和哥哥,还有阿灿,还有那些叔叔伯伯,都在看着我,我又不能拒绝太子。我真地接过来了。
萧文焕一个激灵,抓住千寻的手,发出急促而暗哑的声音:“我……我喝了他的酒吗?我有没有喝下太子的酒?”
她眼中的惊恐让千寻心中十分地不忍,马上温言道:“没有,没有!你还没有喝,就昏倒了。”看到萧文焕额上的汗珠,千寻不禁摇了摇头。
萧文焕长出一口气,软软靠在床头。“什么时辰了?”她看看窗外,是那么黑沉沉的夜色。
“二更了。”千寻道。萧文焕悄声道:“她……叶楚兰已经走了吗?”千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萧文焕疲惫地一笑:“好,反正明天我要去送她的,明天再说吧。”
千寻一惊,看着萧文焕,缓缓道:“文焕,你是昨晚晕倒的。你昏迷了整整一天多。楚兰她……已经回去了,回大周了。他们上午已经启程了。”
萧文焕错愕地张了张口,终于没有发出声音来。她慢慢地屈起双腿,用双臂抱住,把头放在手臂上,就那么蜷着身子坐在床上,半晌不语。千寻拿出那方帕子,递到她面前:“楚兰离开之前,来看过你。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萧文焕闷着脸接过那帕子,展开一看,上面用浓浓的墨写着几行极秀丽极雅致的字:
非是不关情,恐被南风误。
兰其有秀,萚亦有时,心悦卿兮卿已知。
悲莫悲兮生别离,昨夕何夕,两处恩情种。
魂销肠断,无处不思量,天涯珍重。
看着看着,萧文焕的双眸里渐渐涨满了亮晶晶的东西。帕子上的字迹模糊了,她急忙擦擦眼睛,将那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她抬头对千寻道:“千寻,我给你念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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