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知意,江望面色比适才更加阴沉十分,向肖东魏怒目而视:“果真如此?”
肖东魏汗如雨下,面孔比那顶供墨竹的岫玉白盆还要更白三分,哆嗦着嘴唇,却抖不出一句囫囵话:“在下……小人……”
江望出身世家,见多了狗仗人势的奴才,一见他这反应,如何不知究竟。他的脾气本就阴鸷,当下也懒得再详询过程,直接把一腔怒气全发作到此人身上,重重一脚踹了过去:“好大的胆子,一个依傍投奔的人也敢坏王爷的名声!——把他拖下去,让他好好醒醒脑子,长点儿记性!”
“是,世子爷。”
话音方落,立即有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起肖东魏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拖了下去。肖东魏吓得面色愈白,扭挣着身子刚要求饶,便被堵住了嘴,呜咽闷哼着消失在长廊尽头。
看他那反应,江望所谓的醒脑长记性,绝对教人终身难忘。
发作了肖东魏,江望又冷冷看向贾蔷。尚未到开宴时间,加上之前被那消息一震,北静王正忙着调度安排,以备后手,哪里有闲情来笼络各位文士。所以江望并不知道贾蔷身份,只是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他也不欲多想,只待向贾蔷发难。此事肖东魏固然不对,但贾蔷一个小小少年竟敢明褒暗贬地对他说那些话,针砭王府,简直不知好歹!
再一次的,抢在江望开口之前,贾蔷飞快说道:“原来竟是门客仗势欺上瞒下,行此不堪之事,有劳世子处置。恭喜世子,恭喜王爷。”
江望一愣,斥责的话涌到嘴边,又统统咽了回去:“喜从何来?”
“恭喜世子为王爷除一蠹虫,恭喜王爷身边少一小人,皆是喜事。还有,”他微微一笑,声音略大了些,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全招了过来:“世子千金之躯,为公道二字,不惜纡尊降贵为在下出头,实在是胸襟广大。”
他说得情真意切,周围的人听了,只当他攀上了世子,不禁都是羡慕嫉妒。但江望却越发呆愣: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啊?怎么被这小子说得恩泽无边似的?
他哪里知道,贾蔷以前受过他的闲气,虽然有心报复,但此次众目睽睽之下不便行事。索性先拿话堵住他的嘴,省得他把私生子的气泄来自己头上。
趁江望还没醒过神来,贾蔷以尿遁为借口,浅浅一揖,便飞快离开了院子。
薛蟠早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只是不敢近前,见贾蔷突然离开,连忙追了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月洞门口拉住了他:“蔷儿,蔷哥儿,蔷爷,你不是正同世子说得好好的,怎么抽冷子跑了?我的事儿你可有对世子说了?”
贾蔷摆了摆手,说道:“有真佛在,何必舍近求远?回头直接对王爷说了便是。但今天王爷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去招他。”
“你怎知王爷心情不好?”薛蟠顿时急了。
贾蔷翻了个白眼,心道刚才北静王冷脸甩袖走人,合着你都没看在眼里?但看着那堆谢礼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王爷素有礼贤下士的贤名,但今日却将一干举人文士晾在这儿,迟迟不来招呼,反而还神色匆忙地走出去,显见必是有事。遇事难免心烦,你又不是他的门客故旧,贸贸然往前凑,指不定就白填了限。所以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若你去,我也不拦你。”
一席话说得薛蟠没了主意。他本年轻,惯常只爱与纨绔们厮混,于世路机变不甚通达。进了王府原就畏头畏脑,胆气先自怯了。这会儿听贾蔷说得头头是道,踌躇片刻便打消了主意:“那、那我还是等下次吧。”
“我与王爷虽无交情,但冲着我新得的这个解元名头,若是择日登门拜访,想来王爷不至于将我拒之门外。此次不成,下次我与你再来便是。”
也许是因为同样被贾府坑过,加上薛蟠人虽傻了点,却并无坏心,贾蔷难得起了相助的念头,准备帮人帮到底,为他引荐。
得到贾蔷的保证,薛蟠这才愁色消减。又听前面说开宴,满心想要见识王府筵席,连忙催贾蔷快去。
北静王虽担了心事,但还是强打精神过来招呼客人。今日赴宴的大多是新科举人,能挨进王府院子就已经开心得想去给先祖烧高香,哪里看得出北静王是在强颜欢笑。这顿席面倒是宾客尽欢,至于主人,就只有先把气苦自个儿闷着了。
傍晚宴散,薛蟠醉醺醺地回了家里。薛姨妈并宝钗听说他回来,连忙来迎。想要问一问事情是否谈成,薛蟠却总是道三不着两地说些醉话。忽儿说王府侍婢可人,忽儿夸席面精致,忽儿又拉了薛姨妈的手,求她也似王府一般,在家里搭个花塔。
薛姨妈虽是焦急,却更心疼儿子醉了,便示意宝钗先走,等儿子喝了汤睡下,觉醒后再来问个明白。
素来孝顺的宝钗这番却不肯依。自打知道被贾府算计以来,她日思夜想,就是如何脱了这火坑。女儿家最大的倚仗不过是找个好人家,但选秀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薛家在京内往来的又多是商贾,纵有几个高门,谁又肯聘她这商女做正房夫人来?
倒是王夫人凤姐时常露出要将她许与宝玉的口风,但一则她深恨贾府算计他们孤儿寡母;二则知道贾府内囊将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