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的确是习武的好苗子,谢桢替他诊脉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内功醇厚,不像仅仅出身天策府那么简单,这样纯正温厚的内力肯定是正八经的高手宗师教出来的。
也好在年轻人气血旺,加之季恒从没受过什么重伤,底子扎实经得起折腾,谢桢在他床边守了小半天,蔫巴巴的少年渐渐缓回了点血色,天际刚擦黑的时候他便已经揪着谢桢的衣角睡得打起鼾了。
谢桢走也走不开,一想起身季恒就扯着他衣角拧着眉头哼哼,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看着他睡,谢桢确实是觉得季恒太傻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简直让他哭笑不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以为他真被压死在那片山石下面。
然而转念一想,谢桢又不由得有点愧疚,季恒前几天来给他送饭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塞给他了一个烟火弹,少年人脊背挺直的站在廊下,结结巴巴又目光真挚的告诉他只要点了这个烟火弹他就一定会来,谢桢那会正忙着看叶云景寄来的线报,也没细想这份承诺里带着多重的心意,他草草答应一笑了之,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桢倚在床头有些困倦,少年的鼾声实属催眠,谢桢困得点头,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冒出了一个至少应该在走前提前知会季恒一声的念头,这一念头刚成型他就用力甩了甩脑袋,季恒于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后辈,十七岁的小孩而已,犯不上让他动什么额外的心思。
谢桢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这段时间的事情在他脑海中飞快的回闪了一遍,他不傻不瞎,季恒对他那点心思他早就看懂了,但却没点破过,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必要。
季恒只是一个尚未见过江湖与天下的少年而已,情感朦胧模糊的稚嫩期每个人都有,他起先觉得季恒就是一时冲动而已,过段时间见到几个明媚秀丽的姑娘就会忘了他这茬。
谢桢对于感情的认知只来自于两个人,一是谭征,二是叶云景,谭征与他相伴数年最终弃了他,叶云景则是从来就没跟任何人认真过,总是去风月之地,春宵一度两相殊途。
谢桢原本就对情深意长这件事情没什么信心,与谭征的那些年月他当真是尽力去做了,从日常起居到床笫欢愉,细致到一道菜的口味,一件衣服的纹饰,甚至是情事件谭征喜欢听他叫什么词句。
谢桢自问对谭征没有什么愧疚,即使是身份上的隐瞒和掩饰也都是为了大局,仅对于他与谭征两个人的生活和感情而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亏欠。
往事充斥脑海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季恒已经睡得天昏地暗意识全无,谢桢借机得以拿回自己的衣角,他收拾好药箱小心起身,还下意识的俯身去给季恒擦了擦嘴角淌出来的口水,思量片刻又往烛火上笼了一个灯罩,确认光线不会晃到熟睡的少年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从屋子里出去。
暴雨之后的夜幕星河璀璨,谢桢掩上房门站在廊下缓了一会,他以为自己从没有把季恒往那处想过,可潜意识中他又确实对季恒极为上心,谢桢自己都不耻于这种念头,他与谭征的事情不过是刚刚尘埃落定,季恒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于情于理,于江湖道义,他都不该有半分多余的想法。
激流坞的所有人员物资皆以转移到的二层,人多屋少,谢桢背着药箱往外走了两步就有人上来问他季恒怎么样了,大多数人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支吾半天只能称他一声大夫,谢桢耐着性子一一答复,疲惫之余也忍不住腹诽了两句季恒的人缘实在太好了。
空地上有不少人在打地铺,远处有精力旺盛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酒划拳,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离安置伤员的房屋远一些,怕打扰到他们休息。
谢桢去库房取了些草药,二层没有开火的灶台,和季恒同屋的那几个人帮他支上没受潮的木柴弄了个简易的篝火,一来方便他煎药,二来他们也能沾光烤只山鸡。
谢桢跟他们分了个鸡腿,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武人汉子,即使平日里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会下意识的对他礼让一些,大多数的江湖人都敬医者三分,尤其谢桢还出身万花。
谢桢面相上并不惊艳,但他五官生得极为耐看,一身墨袍熨帖,星眸明亮乌发如漆,纵使席地而坐围着篝火很没形象的啃个鸡腿也能啃出一股子翩然清雅的气质。
谢桢守着火堆歇了大半个晚上,五碗水煎成一碗,他给季恒配了两份药,一份是平复气血调理内息,一份是拿来给小孩子压惊安神的,两碗药都不算太苦,煎好之后就一直小火温着。天擦亮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睡得横七竖八,他拿手杵着下巴硬撑着清醒,尽管困得东倒西歪也不想就这么躺在地上睡,他天生畏寒,身体里的经脉也和常人不太一样,一旦不注意就容易惹上点病。
悄然扶于他背后的手修长有力,谢桢眼脸一抖继而整个人都放松了身子,叶云景抖开随身披风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了,招了露水和潮气的衣袍有些褶皱,内衬细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