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郡主果真是提亲来的,那么柏杨会怎么想?他必定不会擅作主张,要问过自己的意思。那自己的意思呢?
要拒绝吗?可若这一次拒绝了,便如之前她对柏杨说的,恐怕只能立刻回扬州去,往后都不再来。毕竟拂了郡主的脸面,虽然她老人家不至于做什么,但心情不快是可以想象的,自然不能留在她眼前触霉头。
和刘定川,自然也不会再见面。哪怕他再来探访两位兄长,也必须与自己避嫌了。
这么想着,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么……要答应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不知为何,黛玉立刻就想起了刘定川昨日那句宣誓一般的话。
如今的自己拿什么去回报他一片痴心?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间黛玉频频看向窗外,甚至多有让紫鹃再去打探消息的意思,但唐嬷嬷在一旁镇着,她便也不好开口,还要努力做出贞静贤淑的模样来。
开始黛玉想做绣活儿,结果差点儿扎着手指,只得换了一本唐诗来看,只是看了半日,始终还停在那一页。
唐嬷嬷见状,挥手让紫鹃和小丫头出去了,这才走到黛玉身侧站定,问道,“姑娘在想今日的客人?”
黛玉吓了一跳,“嬷嬷……”
“姑娘也该想想了。”唐嬷嬷道,“姑娘是个有主意的,老身这番话,也不过胡乱说说,我姑妄言之,姑娘姑妄听之。倘若觉得不妥,立刻忘掉便是。”
她说话还从没有这样大篇铺垫过,黛玉下意识的端正了身子,正色道,“嬷嬷请说。”
“姑娘的心思,柏大爷是个男子,总有疏忽的地方,我却能说中三分。我就问姑娘几个问题,姑娘自个儿想想答案吧。”唐嬷嬷道,“第一个问题,姑娘究竟愿不愿意嫁人?”
黛玉咬着唇,眼神闪动,似乎迟疑不决。唐嬷嬷也不等她的答案,“第二个问题,以姑娘的眼光,有比眼前这一家更好的人家么?”
没有。这个问题黛玉就能回答。
除非这世上还有另一个柏杨,否则不可能再有更好的选择。
“第三个问题,不提情爱之事,姑娘觉得刘公子此人如何?与他相处如何?倘若要这么长久相处下去,又如何?”
问完了三个问题,唐嬷嬷便侍立一侧,不再说话,任由黛玉自己思考。
黛玉自己心里正烦乱着,拿不定主意,唐嬷嬷给出了问题,她便不由自主顺着这三个问题想下去。或许只是回答自己,不需要向任何人给出答案,所以她只微微迟疑,便遵从本心做出了选择。
如果能够遇到合适的人,她自然也是期待婚姻,期待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的。
没有比刘家更好的人家。
刘定川是个很好的人,与他说话相处,都令人愉快。甚至在某些方面——尤其是诗词歌赋及文学方面,他是个比柏杨更好的聊天对象,两人爱好相近,又都博学多才,每每讨论起这方面的内容,总有淋漓尽致之感。
回答完了这三个问题,再转回去想刘家前来求亲之事,心中原本就不多的排斥之意,便更淡了。
黛玉再回想自身,刘定川看中她什么呢?无非也就是这样三个方面——他想娶个合心意的妻子,而眼前没有比她林黛玉更合适的人选,且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若说痴情不悔,两人不过寥寥数次见面,当不至于。
她之前被刘定川的说法吓到了,现在细细想来,倒觉得是他措辞过分夸张,或许也是因为他身为男性,自觉要担起更多责任,令人放心的缘故。
既然如此,以这样的相处和交往为前提,她还有什么理由反对这门婚事呢?
这已经比她从前所设想过的最好的结局,都要更好。
这口气一松,黛玉的面色就和缓了下来,也不再那么紧张柏杨那边的进展了。一切顺其自然便是,该有结果的时候,自然便有了。
之前等得心焦时,只觉得时间过得慢。这会儿放下心来,时间便又转瞬即逝了。没过多久,便有人来请黛玉,说是柏杨请她过去说话。
黛玉和唐嬷嬷对视一眼,起身整顿衣裳,这才去了前头正院。
果然柏杨要说的就是刘家来求亲之事,问问黛玉的意思。——实则他或许疑心昨日在刘家发生了什么,或者黛玉自己和刘定川商量定了,所以才会前来求亲。若不是昨日黛玉回来时的脸色实在不像是喜事,说不准已经应了。
因此见了黛玉,他也不去想那些委婉措辞,直接将事情说了,问道,“妹妹心里究竟是什么主意,你说出来,我才好替你做主。”
“杨哥方才是怎么打发那边的?”黛玉先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
柏杨道,“我说我妹子还小,不急着定亲。”
黛玉闻言“噗嗤”一乐,“这话也只有杨哥说得出了。”十七岁的姑娘,无论在哪一家,也绝对算不得小。若不是柏杨做主,黛玉恐怕也免不了定下婚姻之事。
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问,“那夫人……郡主娘娘又如何说?”
柏杨道,“她说知道我们不舍得你,只是刘公子的年纪忒大,再不成亲,人家就要怀疑他有难言之隐了,所以你虽还小,但总可以先定下婚事,过一二年再成亲也可。”
“……”不愧是清河郡主,柏杨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也能睁着眼睛瞎说回来。
别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