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航站在旁边,不忍地别过头去。见何全跪在床边,紧抓着何安的手不肯松开,埋头闷声地哭,薛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师父还有话说。”
闻言,何全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垂着脑袋退出了房间。
瞧见何全强忍泪水,耸拉着肩膀的颓丧模样,曦月心里也不好受,跟着何全出来,却见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蜷缩着身体,显得很无助。
在何全身旁坐下,曦月侧过头,拍着对方肩膀,温声道:“想哭就哭吧,不必忍着!”这种时候,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会安心点。曦月静静地坐着,等何全主动开口。
“十岁那年,家里发了洪水,老爸老妈舍不得地里的庄稼,被洪水冲跑了,再也没回来。之后我和老哥住在亲戚家,有天他让我们在火车站等他,说是去买吃的,结果直到夜里都没出现。后来,我们就住进了福利院,院里的孩子总欺负我,老哥每次都替我出头。”
何全哽咽着,揉了揉泛红的眼眶,仰头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深吸了口气,哑声叙道:“十二岁生日那天,我们偷跑出来玩,无意中看到了薛家招收弟子的公告。不止福利院,连我们的学校,也都是薛家出资建的。整个惠山,没有人不知道薛家的存在。”
“那时候,我和老哥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离开福利院就行。最后,我们俩居然都被选上了,跟做了个美梦一样。其实,到现在我都想不通,师父为什么要收我们作弟子。我和老哥不聪明,也没悟性,还总喜欢偷懒,跟着师父十几年都没学到本事。”
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何全茫然地抬起了头,冲着曦月自嘲地笑了起来:“师父肯定很后悔,收了我们两个不中用的徒弟!”
听着何全讲述他和何安的遭遇,曦月默默看着对方,表情很重,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了。他从何全的话语里,眼神里,深刻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悲痛和脆弱。
不管如何坚强,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这种痛到骨子里的哀伤都是无法言喻的,而心里的那道伤口,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揽过何全的肩膀,曦月拥着他,像个温和慈爱的长辈,轻轻拍打着背,宽慰道:“我想,南星有你和何安两个徒弟,他心里定然是欢喜的。你们跟着他,历经凶险磨难,一起走到今天,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他是把你们当亲人的。何安是为了救南星,才会……”
说到这,曦月犹豫着,脸上满是酸涩和憾然,眼眶也跟着泛红。微微蹙眉,曦月偏过头,看了眼胳膊上的暗红血迹,眼神一顿,瞬时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
房间里,薛亦泊仔细地替何安换上干净的衣服,全程沉默不语。他的表情看上去特别沉重,眼睛里有着隐藏的哀痛,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他整个人紧紧困住。
“他虽比不上何全有天赋,但肯吃苦肯用功,也最听我的话。两个徒弟中,何全性子欢脱,机敏聪慧,何安善良敦厚,心思实诚。对于何全,我一向寄予厚望,盼着他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定心定性。”
替何安整理好衣领,薛亦泊缓缓起身,望着床上呼吸全无的徒弟,沉静漆黑的眼眸中分明含着极浓的悲苦。藏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他的声音听起来伴着阵阵晦涩。
“对于何安,我不指望他学艺精深,只希望他能一世安乐。没想到,最不看重的徒弟却为我丧了命。我把他们俩带回薛家,自以为有生之年能护的周全,原来竟是不自量力了。”
看出薛亦泊脸上的愧疚,薛航嘴唇动了动,想开口说点什么,又顿时止住了。对于何安的事,他心里也很难受。毕竟何安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跟在身边打打闹闹这么些年,感情自然深厚。
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他心里的悲痛和自责也不比薛亦泊少。烦躁地叹了叹气,薛航的语气很沉闷,说到后来又隐隐有了希望,瞬间打起精神来。
“估计等会儿有鬼差来引魂,我跟薛奕说一声,先别急着带走何安。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能救活他。想当初,薛奕的老情人都死了五年,不还是有法子救。要不这样,我去下面一趟,找薛奕商量看看。”
沉吟着,冷静听完薛奕的提议后,薛亦泊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悲哀,语气疲倦道:“何安的情况不一样,魂魄尚在体内,肉身并未腐坏,阴间的冰棺和尸玉对他无用。”
“若是以你的修为再加上曦月的灵力,是不是有可能?”精光一闪,薛航没想太多,直接问出了口。等说完了才发现不妥,尤其看到薛亦泊脸色沉郁,他忙住口没再说下去。
想到薛亦泊跟他提过,曦月离开无妄岛有灵力衰竭的危险,救活一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搞不好得耗费全身灵力。以曦月的情况,就算把何安救活,估计自己也撑不了几天。
一边是教导多年的徒弟,一边又是心尖上的人,救了一个,另一个就活不了。
换谁面对这种两难局面,都无从抉择。他确实不该说那些话,平白给薛亦泊施加压力。现在最痛苦的人,恐怕就是薛亦泊了。
把何全送回了房间,曦月本打算去看看薛亦泊,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他的黑色卫衣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脚步立刻停住,曦月捂着渗血的胳膊,抬头望了望薛亦泊所在的房间,表情一黯,眼里闪过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