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心中有情。当初帝君薄幸,南巡之时宠幸过他母亲一夜后便弃之如履,如今他那个父皇,对他又有几分父子之情﹖
他斜眸看台上的帝君,却见这位皇者也在望向自己,眸中深沉、莫测喜怒。
景言忽然放下酒杯,仪雅还赶不及拉住他,他便已离席走出,恭敬行礼——
“父皇,儿臣离宫之日,您曾以一诺相许,今天皇命既达,望父皇兑现承诺,淮奏儿臣之愿。”
“哦﹖”帝君瞇起双眼,看着流有皇族血统的儿子,依然是不紧不慢的道:
“皇儿有何心愿,但说无妨。”
景言眼神微微一变——帝君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守诺,只图谋用一道皇旨将自己引离平京而已﹗
他剎那便忍住了心中所有不忿怨怼,仰首淡然一笑:“昊天之变后,南楚尽失骑兵一系,现今北汉对中土虎视眈眈,我国又长期受郑、夏两国之扰,情况已到刻不容缓之时。今天父皇得御剑门主此一将星,正是天定的大好良机——”
“请父皇淮许儿臣组建锋狼骑兵,助南楚北伐中原、重夺燕云之地﹗”
若有乐师能把众人的心声奏出来,这下的沁风殿的巨响,大概是南楚各地十年来所有婚礼和丧事的总和。
席上众人之中,以白灵飞最是从容,饶是他淡定过人、手心也被景言吓出了冷汗——
这家伙一回京便将自己放在刀锋上,真是不要命了啊﹖
比他明了平京权力争斗的其他人,对“皇太子不要命”的感慨更要深得多。
世事往往出神入化,当人失去了武器、同时却不需打仗的时候,其实并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当大家已习惯了手无寸铁、却有人提出在遇上危险前重铸武器:
他们不会居安思危,只会本能地居安而求安。那个要将力量重新赋予全族的人,便是对安稳的最大威胁——谁知道武器铸出来以后,能不能做到人人一把﹖要是不能,谁可保证那个人不会先拿族内的人开刀﹖
这下子,皇太子一回京、便用简单一句将各方势力彻底都得罪透了。
半晌,帝君轻轻笑道:“我儿今天立此大功,建军之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吧。”
景言凝起目光,淡定领旨:“谢父皇恩淮﹗”
台上阶下,一对父子各怀心思,而脸色都是莫测深浅。
廷宴一直到深宵方告散席,殿里王公权臣皆尽兴欲归、鱼贯从殿门退去。
与一群攀交情的权贵纠缠了整整一晚,白灵飞也是心力交瘁,正要告辞,却忽然心感不妥。
几乎在同一时间,景言亦在皇族酒席中霍然回眸。
宫灯倏灭。
剎那间,沁风殿顿时陷入极度的漆黑和恐慌。
在四侧负责守卫的御林军首先反应过来:
“保护皇上﹗”
宫娥舞姬全都尖叫退避,文官富贾则纷纷叱喝推撞,情况混乱至极点。只有武将和亲王加入御林军的数组,迅速往台阶上的帝君靠拢。
然而数名刺杀者从暗黑中蓦地冒出来,无声无息便潜到台阶前﹗
刺客袖中寒光一闪,一物破空而去,直刺帝君面门﹗
“陛下小心﹗——”
“救驾﹗挡住它﹗”
众人出言警告已是太迟,只见来物快要洞穿面门,帝君魂飞魄散,吓得语无伦次:
“来人﹗来人——”
“叮﹗”
在所有人都来晚一步的时候,一道人影越过虚空,直接用手掌挑开暗器﹗
景言护在帝君身前,对兵士沉声大喝:“御林军,快护驾﹗”
——他跟白灵飞最早意识到危险,奈何宫规言明面圣前须交缴兵器,他无剑在身、只好与贯注在暗器上的真劲硬拼了一回。
暗器锋头亮蓝、显是淬上剧毒,他剎那便恍然了悟:
杀手是明教派来﹗
“别让刺客跑掉﹗”安庆王景泰率众大呼:“其他人随我困住他﹗”
话音未落,殿内已有连声闷哼,高明者一听便知,来的刺客少说也有廿人﹗
暗器虽尚未及体,帝君却给上面贯注的奇诡内功震伤,吐血昏了过去。
殿内杂乱人多,御林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围捕,最后几个黑衣身影已越门没入殿外夜色中了。
被惊动的皇城禁军赶到殿外,跟在殿内冲出的御林军都奋力追赶。
——皇城三卫内互不咬弦的两支军队,会同心协力动作一致、简直是多年都未得睹的画面。
纵然两军连手,却未能形成一张围捕网,转眼间刺客逮到机会、跃到殿上檐顶便要遁去﹗
两军当中尽皆一流好手,却谁都没有一跃到殿顶的本领,此时众人逆着月华,才看到刺客手中拉住银丝——
赤/裸/裸的犯规,靠独门器具穿梭于皇宫大殿、绝对不是真本领啊﹗
御林和禁军中轻功高明者,都提气纵跃、不顾性命要去阻截刺客。
忽然之间,殿内一袭白衣疾电掠出,竟是比两军更快,不需任何辅助、一下便跃至沁风殿顶上﹗
待头一批身手高绝的御林军登到殿顶,便是看到十数名刺客同时发动、以银丝围击手无兵刃的御剑门主﹗
白灵飞掌中凝起一道无形剑气,充当着三尺短剑,将企图在他全身穿插而过的冰蚕丝狠力削断。
——这批明教杀手估计属“天、地、人”中第一等,比之当日在芍药居的更高明几倍,甚至在他当年杀上光明顶时亦少有遇上﹗
“嗖”的一声,银丝直穿他左脚踝。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