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完了,为妇人换上崭新的衣物,然后将枯黄的长发用漂亮的发簪挽起,尝试了多次,才挽成发髻,耳环、镯子逐一戴上去,最后是一方丝帕盖上了安详的脸。
少女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敬与肃穆,当丝帕蒙上妇人的面庞,一滴映照着月色的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下,砸在妇人枯瘦的手背上。
这个时候,夜色阴沉厚重,乌云遮掩了月亮,覆盖了最后一丝光亮,霎时漫山遍野阴风呼号,犹如悲泣。
乌云掩月,天色骤暗,小敏不以为意,捡了两方瓦片,就在浅谭边儿的柳树下刨土,不知刨了多久,土坑可以掩埋两个人的时候,才停止。
将妇人搁置进坑里,又仔细整理好妇人的衣物,自己随之跳进去,拿了盛汤的破碗,狠狠砸向地面。
“噼咔”一声脆响,破裂成瓷片。
瓷片割向手腕时,小敏不禁想,会不会遇上好人,帮她们母女二人填上土呢?
阴风飒飒,不一会儿吹散了遮盖月亮的乌云,月光迤逦地洒落在乱葬岗,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而迷离的烟雾。
这时,一道醇厚低哑的嗓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清晰地回响在耳畔。
那声音说:“先别死,跟我去试试运气罢。”
然后明月的清辉下,从天而降的人影犹如踏空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小敏的心尖儿上,脚步声回荡,听在耳里,犹如春雷滚动。
“闻、闻老板……”
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胸腔里“嘭咚”“嘭咚”的声音震得耳朵疼痛难忍。
为、为什么……
她瞪着眦裂的眼睛,眼神呈现出癫狂的猩红色。
搔着头发的男人却一无所知,气定神闲地走过来,斜斜倚靠着柳树,满脸的情真意切,说:“我想了想,这单委托是我这个‘买卖楼’老板亲自接的,要是毁约了,丢了名声,岂不影响‘买卖楼’日后的生意?所以从长远打算,不能不管,钱么,便宜你了,就三个铜板,带你去试试运气。”
说完,抬眼去看小敏的反应。
不看则已,一看,闻五整个人都吓得要跳起来了,走到土坑边儿,蹲下,粗糙的大掌按住小敏的脑袋,揉了揉,不自在地哄她:“不要哭啊,跟我欺负了你似的。”
小敏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捏住闻五的衣袖擦了擦,嗓子里哽出细细的哭声:“娘死了……”
“瞎说,不就没气儿了么,咱去找神医啊,说不定运气好,哎哟,救回来了呀!!”
“真的?”
“呃……碰运气么,谁也说不准,总比在这儿哭强。”
小敏惊疑地从指缝里看闻五,觉得面前的男人很不靠谱,这时手里的瓷片被夺走,闻五又嘟嘟囔囔着:“也不死了啊,等实在救不活了,你再割手腕、划脖子的,好不好?”
视线又开始模糊,脸颊湿漉漉的,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很不靠谱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相信这个男人。
小敏拿袖子擦了擦脸,点头:“嗯,好、好的……”
闻五咧嘴笑:“这才对么。早乖乖这么听话不就好了,我也不用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翻城墙。”
说是碰运气,真是碰运气。
“我不知道那神医在哪儿,小道消息说可能在十景陵,就去试试呗。”
闻五说得理所当然,背着妇人仍健步如飞,小敏吃力地跟在后头,呼呼喘着粗气,气恼得想骂人,奈何没有力气。
爬到了半山腰,瞥见乱葬岗的不远处,一大片荒芜的山野地被尖锐的原木圈起,无数亭台楼阁拔地而起,里面有红衣劲装的兵列巡逻。
一面高高扬起的赤红旗帜在冉冉升起的朝阳里猎猎作响。
“那——那上面站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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