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皇后迟疑了一下,很明显她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一个让她感觉到为难的问题。但不是因为害怕回答了以后,丁一会以此为把柄,来攻击她或是什么的,因为单是那叠文件,事实上已足够把投毒案的矛头指向她了。
尽管推行立宪,但在法律上,在习惯性的判罚上,各级的衙门,还是有着很大的随意性。
而且整个华夏基本上都是习惯于认同这种随意性的。便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这样的事,都有人写诗赞“鸳鸯错配本前缘,全赖fēng_liú太守贤”。所以丁一手上的文件资料,如果真要撕破脸皮,不论是去到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都察院也好,都足够了。
也许英宗会保她,因为英宗和她的夫妻感情很好。
但要知道这是一个连皇帝吃了春药不敢上朝,都敢写出来的朝代,别说去到有司,就是丁一把这叠东西,找几个胆子肥的举子之类,当笔手写上一写,都足够把钱皇后搞到身败名裂了。丁一可不是秋风钝秀才,他可是威振华夏的丁容城!
“娘娘?”丁一却不打算绕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钱皇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终于还开口了:“六部、内阁诸公请托到本宫这里,总归是因着三叔对亲人最是仁厚,便是所请不妥,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三叔总归不会勃然大怒。故之有个进退的余地,不至教本宫为难。”
她是极小心的,就是说出来。也是绕了个圈子,说的仍是铁路的事。
但对于丁一和边上的丁君玥来说,却就是很明白的回答了。
为什么钱皇后要对储君投毒?因为丁一!
没错,就是因为丁一,所以朱见深才会差点被毒死。
所谓“最是仁厚”,说的就是丁一护短,如果钱皇后吹枕边风。让英宗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废了朱见深的话。她不知道,丁一发作起来,会怎么样!特别到时英宗驾崩,她的儿子登基。如果丁一不爽,或是被朱见深求着,要来为朱见深抢回那张椅子,她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别说泱泱大明之君,竟惧一郡王?
燕王如何?建文帝可是名正言顺得了位子的啊,还不是被燕王抢了去?要不为什么燕王登基之后,把宗室都当猪养?不就是担心有人学他么?不然为什么太后要用死来陷丁一,把他封郡王?因为大家都看着燕王的例子啊,封了郡王。丁一就要被圈禁,就算提前谋划,也得滚出华夏本土。以免对那张椅子有影响。
丁一也很自觉,交出了两广的许多东西,包括十年心血的工业体系。
如果不是英宗有旨意,丁一就算要回华夏本土,还不能大张旗鼓,得偷偷潜入呢。
但是。钱皇后感觉到恐怖的是,丁一离开了。他的影响力还在,并且还在日益加深之中。
事实上,这是她和士大夫阶层的共识了。
也是她放手让外戚毁了工业部的根本原因。她不是不知道,工业部交到那些人手,会弄砸,而是她就希望弄砸,希望把丁一的影响力消除掉!可惜,两广地带,丁一的影响力已然根深蒂固,叫参与工业化赚了大钱尝了甜头的乡绅,去反对丁一?得了吧,晋商到了明末,为了利益,把大明卖给建虏都干得出,别说丁一在大明的形象,还正义到不行,压根没有道德上的心理负担!
至于那些土改分了田地的泥腿子?张玉露了个面,按厂卫的汇报,实务都其实是张玉的丫环、丁如玉的女兵去谈的,那些泥腿子压根没提什么条件,就计听言从了,为什么?因为丁一啊,他们相信丁一。
军权方面,派谁下去任大明第一师和第四师的军将?
不是能派谁衔挂在身上的,都能死得不明不白了,只不过卡了一下弹药粮饷,就死了!哪个军将敢去大明第一师和第四师任职?嫌命长么?两广总督的位子,更也如此的。
“云远、关外,更赖三叔虎威,本宫常言道,若非三叔,天下纷乱!”钱皇后反正说开了,也不怕再往深层说多一句,这可不是拍马屁,这是进一步说明,为什么她要主持这投毒案。
因为不单是两广,云远和关外,对于丁一的个人崇拜,也是愈来愈加强烈了。
无他,云远那边,也是土改搞得很彻底的,布政使司、提刑按察司等衙门,朝廷又无大员愿去任职,那里都是丁一的门生弟子在主持,那边是继广西之后,另一个丁一的老巢了,比广东还更甚;至于关外,牧民的文盲率太高了,加上第三师的手段,都音部落的屠刀,真的什么圣旨或是公文,绝对不如一句:“这是阿傍罗刹的话!”
“柳氏近年带携宫中,多有进项,浙江、云南、贵州、福建等处,往往有不决之事,以三叔名号行之,也皆无阻。”钱皇后一旦说开,也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了,端起茶喝了,笑道,“故之,这铺设铁路之事,还得三叔定下方略,诸公才好拟定细则章程。”
后面这句是废话,主要是不单两广、云远、关外,连云、贵、浙、闽,都能以丁一之名,而皆无阻啊!大明十三布政使司,加上丁一新拓的云远布政使司、关外安西大都督府,十四布政使司一大都督府,十五个省级机构,其中居然有八处,尽在丁一羽翼之下!
丁一听着也是苦笑着摇头。
他算是明白了。
钱皇后是趁着英宗还在,所以就决心要试上一试,就算被丁一识破,也就是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