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利剑一般划破了天地的宁静。这声音也像剑一般刺入了寇焱的耳朵,他感觉心窝突如针扎般疼痛,令他痛得几乎浑身痉挛。他那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突破强力的压制,毫无顾忌地夺眶而出。
“娘,你别走!你怎忍心丢下孩儿?”寇元杰的哭喊,在寂静的天心居中轰然回荡。天心居众弟子听到这哭喊,纷纷奔了过来,却在门外被寇焱冷厉的眼神拦住。众弟子从未想到这十八年前名震江湖的魔头,竟会当众流泪,甚至是为居主流泪。众人被他眼神震慑,皆立在门外,不敢近前一步。
屋里的哭声一直持续了许久,最后变成间歇的抽泣。寇焱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外,像亘古不变的雕塑,久久不曾移动。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但心中的隐痛,却永远封存在心灵最深处。
天色暗下来,又重新亮起,整整一天一夜,寇焱立在门外不曾挪动半步。天心居的弟子们已陆续散去,只有双目皆盲的楚青霞,还怀抱瑶琴立在长廊尽头,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云房柴门吱呀而开,双目红肿、神情憔悴的寇元杰终于开门出来,仔细掩上房门,他步履蹒跚地来到父亲身边,默然良久,终于涩声问:“爹,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寇焱眼中涌出复杂的情愫,喟然叹道:“你娘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如果你无法想象她有多善良,就想想传说中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吧。”
见儿子眼中依旧茫然,寇焱扶着他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目视虚空,静默良久,这才缓缓道:“我就给你讲讲十八年前魔门的辉煌,以及我跟你娘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斗。也正是因为那场决斗,为父十八年来不能踏足中原,你十八年来不知生母,更没享受到半分的母爱,也才造成了你偏激狠毒的性格。为父实在有些对不起你。”
寇元杰黯然摇摇头:“我只想知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跟她之间,有过怎样的恩怨情仇?”
寇焱沉默良久,缓缓叹道:“十八年前,魔门在中原风生水起,在为父的苦心经营下,势力逐渐强大,隐然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少林、武当等所谓名门正派,也尽败在本门手中。朱氏王朝当年借助我拜火教的势力夺得江山后,对本教严厉z压,是本教不共戴天的仇敌。所以为父当年欲趁势举事,与朱氏王朝再争天下,就在此时,天心居突然给为父下了一封战书。”
说到这寇焱叹了口气:“天心居一向超然红尘俗世之上,从不过问江湖俗事,天心居弟子也很少在江湖行走,凡入世的弟子武功皆到了超凡入圣的境地,所以天心居被江湖中人视为俯瞰天下的仙家福地。面对天心居的挑战,为父当然不能退缩,我要一举击败中原武林精神上最后的寄托和偶像,使武林中人尽皆慑服于本门的威势。所以我答应了天心居的挑战,并与之约定,败者退出江湖,在胜者有生之年,决不踏足中原半步。”
寇元杰有些惊讶地望着敬若神明的父亲,不可思议地问:“你败给了我娘?”寇焱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爱怜地望着儿子,淡然道:“为父是败给了你。”
“败给我?”寇元杰一脸茫然,“此话怎讲?”
寇焱叹道:“当年为父虽自认武功天下第一,但有关天心居的传说迹近神话,所以为父一点不敢大意。一边秦修苦练,一边找高手磨砺自己的杀气。想当年那些浪得虚名的少林、武当等高手,不知有多少成了我练功的拳靶,非死即伤。我寇焱所到之处,人人自危。许多高手甚至宁愿自杀也不敢与我动手。就在我踌躇满志,感慨无敌寂寞之际,遇到了一位令我终身难忘的女子。”
寇焱幽寒冷厉的眼眸中,泛起无尽的温柔,遥望星空喃喃道:“她像是来自天界的仙姬,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在奔涌不息的黄河岸边,她以妙绝天下的琴音,安抚了我燥乱的心。我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动了真情,我彻底拜倒在她的面前,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在黄河岸边,在咆哮的黄河和她妙绝天下的琴音拌和下,我日日闻j起舞,武功突飞猛进,我们琴瑟相和,世界在我眼里,第一次变得那么可爱,那么美好。”
寇焱眼中的欣喜渐渐暗淡下来:“但一个月后她不见了,像出现时一样的突然。我动用魔门的力量找遍黄河两岸,找遍三山五岳,却依旧找不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她就像来自天界的仙子,偷得片刻欢愉后,就被王母娘娘抓回了天界。我曾对天发誓,就算她来自天界,我也要大闹天空找到她。但是,凡人终究是凡人,我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她。半年后,与天心居约定的日子来临,我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去继续我争霸天下的梦想。”说道这寇焱突然苦涩一笑,“我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又是以那样一种身份出现在我眼前!”
寇焱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愫,遥望虚空默然无语,他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回到这一生中唯一一败的战场……
高高的黄鹤楼上,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正当壮年的寇焱端坐楼中,俯瞰着黄鹤楼外那浩浩长江,俯瞰着楼下蝼蚁般的江湖群雄,静等着天心居派出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