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点头答道:“正是!”
农人也不客气,自便点了三百五十钱取了十把镰刀。临走之时,甘龙却是问道农人道:“客家有地几多,用得了十把么?”农人笑道:“商家不知,老汉家中有五十大亩麦地,须得自用四把,其余都是给村中邻里捎带。也托咱大王保佑。今年风调雨顺,秋熟必定大收,早早便有粮商与我等下了定钱。”
却说这农人走后,对老甘龙做起农具生意感到大的杜挚当然要'qisu'问:“老师身为大秦重臣,竟也需要作此贩卖营生么?”
老甘龙手打布扇,反倒笑问:“杜挚啊!一年未见,还是这般火爆脾气,老夫作此营生,有何不妥啊?”
“并非不妥,只是有失……此等杂事,叫下人来做既可。”杜挚张口就说,却是半路打住。老甘龙当然知道他想说身为一个老臣大夫,亲自在街边贩卖农具,有失颜面何体统。对于此点,他也不否认,却是笑道:“杜挚啊!老夫且问你,换在十载之前,不说别处,就是这栎阳城内的老民,有谁能一次拿出三百五十钱来购买这铁器?老夫倒是记得,便是你杜挚府上的轺车损坏,需要千钱更换轮毂,却也只能用粟米抵充,可记得?”
杜挚经过这些年的锻炼,也从一无是处的蠢人进阶成了精于政务的能人,被老甘龙这一提点,自然抓到了其中的诀窍:“老师所言,莫非……是指大王新政?”
“然也!”老甘龙清咳一声,这便打开了话匣子:“便是老夫一早也看走了眼。说要变法、新政,总是需要按例遵循,按法行事,却不想君上既不曾拿出章程,也未有制定什么律法,竟是全然不按常理。今日看来,我等当真错了!我甘氏一族,执掌秦国朝堂,领政数十载有余,何成将秦国治理得犹如今日之繁荣?想来君上所言也对,与民争利,民无膏腴。与民兴利,民有盈余。”
一番肺腑之言,倒也并不违心。自从老甘龙料理掉惹祸上身的次子甘成后,心性大变,尤其是卸任驻楚国大使后,常言年老体弱,终让他告假回栎阳修养。也巧好这府邸的门前被拓大为市集之地,一来二去,也让他生出了一个接近民生的念想,这才有了现今这般农具摊点。
以老甘龙细致入微的观察来看,这几年秦国的老民却是宽裕了许多。相比以往,原本五、六成甚至七成地租现在减至两成。甚至一成,自然是百姓大大得利。但百姓手中余粮多了,也不过是一个温饱,这市集却是可以让百姓将多出来的粮食交换成各种所需之物,自然让秦国老民的温饱程度更进了一大步。
两人论论说说,日头一晃便到了午时,自有下人准备饭食,老甘龙便招呼杜挚入府用膳,席间问起朝中事态,杜挚却是爆出了一个天下的消息:“老师可知君上已下达了正式诏,立太子嬴不败为监国储君。又将会稽军政大权交予储君之手,由申不害、邹忌二人辅佐。”
“君上呢?”老甘龙一听,却是机敏不下当年,猛然便了解到问题的关键。
杜挚答道:“据闻,君上将会稽事务交给太子储君后,去了陈仓老营。”
老甘龙听了,却是道:“陈仓老营,莫非……”
杜挚冷冷一笑,悄声道:“老师怕也看出,这咸阳……将有大变。”
“算来,也是时候了。”老甘龙闻言微微摇头,却是扬声向门外道:“甘伯,备好车马,明日老夫便去咸阳。”
是夜,咸阳秦王宫。
作为大秦的最高行政决策枢机,无敌并未将它命名为上房或是枢密院,而是起了一个比较能被老秦人接受的名字——公房。此刻,右监国公嬴渠梁正在公房内挑灯夜读,在他身畔的长案上摆满了上百册已经批示过的各地文。
才过二更,早让公房内负责抄录誊写的文吏员下班回家的嬴渠梁自己捡了几册公文装好,准备带回府中参详,却听见宫室之外有人唤道:“渠梁!渠梁!”
“是大哥回来了!”嬴渠梁放下公文出迎,却是被大哥嬴虔一顿臭骂:“好你个渠梁,竟是帮着三弟瞒住大哥。怎地?三弟将会稽二十万大军交给不败,秘密潜回陈仓的消息,竟是连大哥也不能知晓?”
嬴虔的火爆脾气嬴渠梁最是知晓,当即热络的抓着嬴虔臂膀笑道:“大哥,快进屋先歇歇乏,此事容二弟细细详说。”
嬴虔一早便离开会稽,一是送西域使者归咸阳,二是领着大军沿途剿索百越部族,本不知晓此事。直到大军抵达黔中,与巴蜀运粮部队会合后,才从例行的军报中得知无敌已经下诏通令整个大秦,将太子嬴不败立为监国储君,并代为镇守会稽。
按说此事嬴虔本不好过问,可之前一直是嬴渠梁坐镇咸阳行使监国之责。无敌如此一搞。竟是一东一西搞出了两个监国来,本就心思缜密的嬴虔自然瞧出了其中的关键,这才急忙从黔中奔回咸阳,看看这事态究竟如何。
“大哥多心了!”嬴渠梁将嬴虔让进公房后,先让侍卫准备酒食,而后才细细说道:“三弟此次秘密归国,事因有三,大哥可有耐心听渠梁一一道来?”
“说!”嬴虔耿直,自然不喜文人做派,嬴渠梁当下便道:“这第一件,是隐居在陈仓河谷的玄弟妹怀有身孕,即将临盆。”
“啊吔!”嬴虔听了一惊,他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