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从文宝杨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面色从容的她心里免不了涌起一阵涩意。
捕捉到梁洛兮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文宝杨心里滋味儿百异。她到底是个为情所困、自私恶劣的人,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挑起对方心绪,却因为自己的担心害怕,不得不向对方坦白。明明多说一次,就会深陷一步。进退两难间,文宝杨到底选择不顾大局、成全小我。
按捺不住心头的翻搅,文宝杨站起来,似乎唐突却又顺理成章地将梁洛兮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怀里的香味,往常她只敢在假意醉酒的时候,才能慢慢靠近闻嗅,今天终于可以这样没有顾虑地上前拥住佳人,文宝杨心情当然会感慨良多。
半年光景,能让梁洛兮从讨厌到接受她,这是连文宝杨都不曾想过的。虽然对方不说,但事实上,从为她抄写的那次起,文宝杨已经看出了梁洛兮在态度上对她细微地转变。不过,文宝杨不知道的是,早在她落水的那一次,梁洛兮对她的感情就有些变了。只不过那会儿正是刚入宫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闹有些僵,谁也不会想到这层罢了。
文宝杨这样的主动,是难得一见的。怎么说呢?性子温吞的文宝杨在感情方面往往处于被动的一方,好不容易坦诚了一回,却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深受打击。想亲近又不敢亲近,所以后来一度处于保退的状态。
文宝杨的肩膀,既不宽也不厚,只是被拥住的那一刻,梁洛兮莫名安下了心,虽然瘦瘦窄窄,但她能感受到文宝杨的在乎。是很在乎很在乎的那种在乎。
手,慢慢地抬起,回抱住了对方。
文宝杨感受到了对方的回应,在梁洛兮看不到的地方,唇瓣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这个样子的文宝杨显得孩子气了,但她确实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想不到会有如今的安然静谧,这真是好极了。
……
梁洛兮发现文宝杨这人极其不爱喝药,一碗药要是被人盯着看,她定会一勺一勺慢慢地舀着直至汤水冷掉;一碗药要是人家稍稍没有留神,她指不定会趁时将药水倒掉。
就比如说现在,文宝杨手举空碗,手足无措地说道:“兮儿,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兮儿……”见梁洛兮半点儿不搭理自己,文宝杨心里不免小小地紧张了下。
“兮儿?”不死心地再唤一声,仍是无人回应。
“兮儿……我真的错了,”文宝杨见着神色自如,却是生气了的梁洛兮,都不知道该如何哄劝对方了,口气里带着妥协示弱与自己也为曾察觉出来的嗲味儿,“我不该因为自己的喜恶,便把辛苦煎出来的药水倒掉。”……就是要泼掉,下回也定会选择一盆离自己距离较近的盆栽快快倒掉。
文宝杨眨着眼睛,讨好地说道:“兮儿,我下回绝对不会了……”……绝对不会再被你逮到。
不知道文宝杨的小心思是不是被梁洛兮看穿了,她说:“这次的事儿的确是让我不放心了,想来以后我都得看着太子服下药才好。”
文宝杨听完,心中一片哇凉。又碍于对方是梁洛兮,不能说不的文宝杨唯有露出一个笑脸作为回答,奈何她这极其别扭的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梁洛兮的面子到底是大的。
自从文宝杨准时喝药开始,往往一拖就得拖上月余的病症,不过一旬就转好了,全亏了身边的人的照顾。但她不时的咳嗽还是会有的。不对,这也算是旧疾了。一年到头,也不见文宝杨有过不咳嗽的时候。
即便如此,梁洛兮仍然忍不住自责,若是当初没讨要那盒鹿茸该是多好?文宝杨身体一直就不好,却怄气的关系自个儿将补品讨了去送给文启。文启底子好,刀伤愈合是迟早的事,哪像文宝杨,在身上划一条痕儿后就再也消不去了。
那道疤痕,梁洛兮是记下了。
“咳咳……”文宝杨压低声音想要让咳嗽声尽量小些,梁洛兮还是听见了。
“太子喝些热水。”文宝杨似乎咳了很久,咳声都是沙哑难听的。
梁洛兮将水杯递到文宝杨跟前,等人喝下后,梁洛兮才问:“去了母后那儿一趟,太子可是把事情都办好了?”
文宝杨手本来有些冰凉,水杯的热度恰好把她捂热。暖了手,文宝杨才握住梁洛兮的柔荑,说道:“嗯,虽然有些仓促,不过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
梁洛兮点了点头,语气淡淡:“这就好。”
“这些天……难为兮儿住厢房了,”文宝杨紧了紧她的手,口气里满满的歉意,“房间那边,我已经让人备置好了。”
“太子不用担挂心,住在哪儿,对我来讲其实都是一样的。”见文宝杨对此事十分介意,梁洛兮只得安慰起她来。
文宝杨应是应了,但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这几天,太子宫里又热闹起来了。是在为韶华逝入宫做准备。放眼望去,宫里到处是喜庆的红色。虽然不是太子妃的身份,但迎入的规格不会逊色于梁洛兮太多。
文宝杨不禁回忆起迎娶梁洛兮的那天来了。仅仅是半年前的事儿,她却觉得日子已经过了好久好久。还记得把梁洛兮盖头掀起时她的惊艳,还记得父皇宣召时她的欢喜,还记得大红色轿子停在门前时候她的紧张。
时间过得真快啊,弹指挥间,文沐阳走了,文启也走了,文秀要娶亲了,她也要纳妾了。一时感慨万千,文宝杨身形单薄地负手立在门外。
正文第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