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还是有点为难:“但那天带他来的是位港岛客人,万一他是为华侨带的……”
没等她说完,厨师忽然像被抢了香蕉的猴子似的,老腰一弹蹦了起来:“什么什么?华桥?!他就是那天下灶的人?是不是年纪不大,头发有点儿长,眉清目秀跟个小姑娘似的那个?”
“是啊,就是他。领导也不在,你看到底要不要——”
厨师压根儿没理会她说什么,见她点了头,顿觉心花怒放,颠颠儿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念叨:“天无绝人之路!”
一口气冲回门面,远远看见少年的身影,厨师便如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扑上去紧紧攥住了对方的手:“小同志,不不,小师傅,您可得帮帮我呀!”
“……这位大叔,请问你是?”雁游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人,但又怕是以前雁游的旧识,只得生生忍住抽出手的冲动,先询问道。
厨师正是求人的时候,打量雁游神色,马上识趣地松开了手,改为半搀着他的胳膊往里间带:“小师傅,说起来惭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你露了一手之后,隔壁包间有客人闻着香寻了过来,想点同样的菜。因为怕传出去不好听,我不好意思说是你做的,就厚着脸皮说菜是订做的,没了材料不能再做了。谁成想那客人把话记下了,第二天又找了过来。偏偏那时候我不在,等我回来,才知道领导已经接了他订的席面,席上还指定要那道菜。我那个着急啊,自己试着做了几次,味道却总是不对。正愁得没辙呢,可巧您就出现了,真是天降救星!小师傅,算我老李求你,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雁游这才知道,感情老李不是旧识,而是因为一道菜招来的“新知”。
刚才在楼下等菜的时候,他在琢磨怎么向炼铁厂开口辞职的事儿。因这事是老邻居常叔好心牵的线,当初又特地说最好做个两年左右。才几天的功夫,如果贸然走了,怕人心里有疙瘩。这节骨眼上,他不想为外事分心,便摇了摇头:“李师傅,你做别的菜补上吧。我最近太忙,实在没空。”
见雁游拒绝,老李大急,三十好几快奔四十的大个儿,竟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小师傅,那天看您上灶的架势,我就知道您是得过老一辈真传的。按说素昧平生向您开这个口是我不妥当,但念在易牙祖师爷的情份上,好歹求您帮我这一次。”
易牙是春秋的烹饪名人,虽然杀子献君着实残忍,但毕竟是个历史名人,还是被历代厨师们奉为祖师爷,以前徒弟拜师时,还会烧香敬贡。
雁游没想到现在还有厨子记得这典故,转念想到若是拒绝,今后势必不能再登门,想吃灯灯肉也只能自己做。但这道菜做起来却是有些麻烦,肉切方块,加料下锅后,需要用纸封起锅口,再用瓦片铺平锅底。等水涨后马上撤火,再用一盏油灯薰烧锅脐,一宿之后肉方酥烂。
因为太麻烦,除了饭店,一般家里很少做这个。雁游心道,这老李也算个雅人,不如就挪空帮他一帮,既全了自己的口福,又解了他的困境,两全其美。
想到这里,他改口道:“席面订的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有门,老李大喜,赶紧连声道谢,才回答道:“时间挺急的,就在明天中午。”
“中午我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只做那两道菜的话,倒是来得及。”
“当然当然,您只管烧那两道爆炒,其他的我自个儿做了。”说罢,老李又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您这可是答应了?”
“嗯,李师傅。你准备好材料,明天中午我一下班就过来。”
“谢谢谢谢!太谢谢您了!啊,瞧我这记性,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老李又道了好几声谢,习惯性地取出香烟递过去,却被雁游笑着推开:“李师傅,我不抽烟。我叫雁游,你叫我小雁就好。”
“成,小雁师傅,明天我就指望您啦。对了,听说您是来打菜的?我这就捡拿手的给您做几个,您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雁游还来不及说自己只想要份灯灯肉,老李就乐滋滋地跑进了厨房,毫不客气地插了队,优先做了三荤二素,又装了个凉片拼盘,打包好交给雁游,并且坚决不收钱。
结果,雁游提着满满一包菜回了家。罗奶奶口中嗔怪孙子浪费,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她这孙儿,真是越来越能干啦!
次日中午,雁游下了班就往东兴楼赶。老李早把鸡丝、鸭片并佐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等他来开火。
进了厨房,雁游也不多说,直接洗了手就上灶。不到五分钟,两盘卖相上佳,香味扑鼻诱人的爆炒就装了盘。
老李刚要道谢,见雁游又架起了锅,还以为他要做份自己来吃,连忙说道:“小雁师傅,我给您专做了饭呢。虽然手艺比不上您,但勉强还凑合。”
“不,我是想帮你再炒两份。这菜份量不多,万一等会儿他们想再加,岂不是麻烦。”
老李这才恍然大悟,对雁游这份细心体贴十分感动。感激太甚,他反而说不出什么好话儿来,只搓着手说道:“小雁师傅,这回可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顺手的。”
刚烧开了油,厨房门口忽然有张生面孔探头探脑:“菜都准备好了?再过几分钟我的贵宾就到了。人一上座,你们就马上上菜,不许有半点儿耽误。”
这声音颇为耳熟,雁游忍不住偏了偏头,才发现订席面的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