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明言明自己远在西极,正取九渊之水洗剑,因此无法前来。原本前一日并不见对方,心里已有预感,但此时心中难免怅然。
他自幼便上渊山学剑。初离渊山,便至沧涯,好友寥寥,唯独谢清明算得上一个。相约于明月楼头,原本心下期待,甚至离火之剑尚未大成便离开北漠,孰料对方却无法前来。
傅少棠心中一叹,便向后院去了。今日天色已晚,只得再住一宿,明日赶路。
他走到后院,却见两名小二迎面走过来,交头接耳,犹自窃窃私语。
“可怜,可怜,他怎的被打成了这样!”
“却是谁下的毒手,居然将他吊在此处……好狠的心肠!”
“哎,你忘了么,昨日那少女,都说小镜湖仁心仁义,她却……”
“嘘!你怎敢说出来,活腻了也想被打一顿么,到时候不知你小命还在不在!”
两名小二见得他,登时收了话头,忙不迭地问好。
小镜湖。
心中已隐觉不妙,发问便冷了三分:“你们说的什么?”
小二吓了一跳,先时唯唯诺诺不肯回答,见得傅少棠脸色转冷,终于承受不住,叹气道:“小顾师傅哟,恐怕是活不下来了!”
☆、第11章 支离身 …
傅少棠快步向前走去,便见前方一群人围着一处指指点点,间或还夹杂有抽气叹息之声。他心里隐隐有预感,抬起头来,却见得极惨烈一幕。
分明是昨日那少年,可再不复双眼期盼模样。他双脚被捆,被一根麻绳倒吊在树枝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一头长发零散垂下,末端堕入尘埃,并无半分生机。蔽体的衣物被抽的零离破碎,露出其下苍白肌肤,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这少年一身皮肉竟然已无完好之处,全身上下尽是狰狞血痕,结痂伤口处的血肉泞在粗劣布料里,生生粘在了一处。
周围人指点虽多,却无一人去将那少年放下,任凭他倒吊在树上。
傅少棠心里蓬勃生出一团怒气,大步流星上前,所至处众人纷纷退让,到最前方,只见地上被鲜血书着四个大字:“擅放者死”。血腥刺目,张牙舞爪扑面而来,血淋淋的警告。
无怪指点之人虽多,却无一人敢动手,只是众人害怕那幕后之人报复,这生死不知的少年就是最好例子!
那少年一字一句言犹在耳,请求他援手,却被他拒之门外。
心中些微涩然。众人只见得眼前寒光一闪,那树上绳子便被陡然割裂,倒吊着的少年轰然下落,眼见着就要坠地,却被一人揽入怀中!
傅少棠拈石、裂绳,瞧得地上四个血字一瞬,冷冷一笑,足下用劲,登时将那一块水磨青石化为齑粉,四下鸦雀无声。他并不管众人反应,抱着那少年匆匆回到屋内,置于床上。此时那少年气息衰弱,时断时续,恐怕下一刻,便要被黑白无常勾到到阎王殿报到。
他伸手搭上少年经脉,探入真气犹如石沉大海,并无半分回应。这人神弱形弱,经脉竟也是脆弱不堪。傅少棠不敢输入太多真气,只恐伤了少年心脉,于是将自己真气凝成细细一股,游丝一般沿着血脉行走。
他先前还颇有怀疑,这少年是不是深藏不露,此时所有疑问都被打消到九霄云外,只因这少年委实孱弱太过,且真气一个周天行转下来,只探查到他丹田空空如也,根本藏不得半分真气。
那少年心脉渐渐强健起来,傅少棠知晓他内里已无大碍,不禁松了口气。然而先时他双目紧闭,不见生机,此刻渐渐活过来,又是眉头紧蹙,仿佛承受了十分的痛苦,唯有一张脸色苍白,与先前一般无二。
傅少棠注目他灯下半分血色也无的面容,轻叹了口气。挽起衣袖,便欲替那少年除去身上破烂衣物,他身上□□血肉黏住了破碎衣物,想要不动声色除下已是无法。傅少棠将纯阳真融聚于手掌处,贴着少年衣料将之烫热,只待稍稍软和时再撕下,饶是如此,少年依旧不住□□。
他似乎是痛得狠了,额前竟然滚落下些汗珠,顺着鬓发流入枕巾,嘴唇翕动,也开始不住说胡话。傅少棠初时听得模模糊糊,后来却反应过来,少年口中喃喃的,竟然是一个人名字。
“淮衣……淮衣……”
他动作滞了一滞,脑海间搜索,江湖上却未听说有一人是这名号。
然而那淮衣如何又与他何干?
傅少棠漠然收手,极快地撕下少年身上衣物。叩门声轻响,先前嘱咐的热水终于在此刻奉上。他出屋取来热水,用干净布巾拭过少年身体,便烫过短匕“孤光”,朝着少年伤处划开。
昨夜里这少年淋过一场雨,寒气入体,今日又遭了这顿鞭打,委实该大病一场。苏暮秋软鞭并非常物,乃是用小镜湖秘制的数种药水浸泡而成,打在人身上,那药力便也会渗入肌肤。傅少棠算得这少年遭打至现下,至多不过半日,伤口却已化脓发黑。
他不过粗通药理,要让他辨认这少年遭了何毒却是太难,唯有用匕首,将那伤口处血肉尽数剔掉。剜肉剔骨,该是何等痛苦,不过一刀下去,那少年身体蓦地颤抖起来,竟然在床榻上不住挣扎。
他身体虚弱,血脉亏损甚巨,傅少棠并不敢点穴,唯有靠着自身力气,将他强制压下。饶是他修为高强,一番处理下来也是颇见疲色。少年先是还不住挣扎,后来痛得狠了,脸上便滚下两行清泪,口里喃喃,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字:“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