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涂很想听这女人多说些话, 辛摇光嘴里说出的每句话都很是有趣,让他能发自肺腑的笑出声,纾解着多年来的寂寞空虚。
见坡上那人也不应声,摇光犟气起来, 提着裙角朝坡上走去, 口中道:“阴魂不散,既然不是找我寻仇, 偷看着做什么?”
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庄子涂心跳屏住,掸着手心的青玉箫也嘎然顿在半空, 脱口道:“我…宝藏既然在甘泉底, 我来瞧瞧…不行么?”
“额…”摇光眨了眨眼, 侧目看了眼波光粼粼的甘泉水面,咬唇道, “也没人稀罕,我家姑爷不稀罕, 我啊…也不稀罕。”
“那晚你说。”庄子涂的嘴忽然有些不受控制,“你说…要我告诉你,你替我守着…”
“我呸!”摇光恼的啐了口, “我这不是替你守了小半辈子么?义庄就在甘泉边…鬼知道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这么多年浑浑噩噩, 却还是真替你守着了…”
摇光怒看庄子涂有些无措的脸,怒气忽的渐渐散去,这人收起戾气,这会儿眼神纯良, 面容如同个经事不多的少年般,让人凶也是凶不起来。
摇光揉了揉手腕,傲声道:“说说,到底干什么来了?可别是…”摇光绕着庄子涂走了一圈,鬼笑道,“你看我长得酷似辛婉,睹我思她来了?”摇光托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辛婉,你说说,今日的我俩,谁更好看些?”
辛摇光话语炽热直白,说的庄子涂脸颊忽然有些燥热,他僵硬半转身子,吞吐道:“你们是亲姐妹,长得…也恍如一人…你年岁小些…”
“哈哈。”摇光笑弯了腰,示意庄子涂打住,“我年岁小,那就是说,我比辛婉年轻,也比她好看些?”
庄子涂老实摇头,“辛婉端庄雍容…”
“我就泼辣穷酸了?”辛摇光不依不饶非要逼问到底。
庄子涂又赶忙摇头,“你性子干脆,有什么便说什么,胸怀宝藏又怎么会穷酸?你和辛婉各有千秋,也比不出什么来。”
摇光捂嘴一笑,越发觉得庄子涂傻气的可爱。见天色不早,也不想与他唠嗑,正要转身离开,又被庄子涂喊住。
“辛摇光。”
摇光回眸俏笑,“要不是你喊个不停,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人人叫惯了芳婆都改不过口来,你倒是叫的顺口。”
庄子涂凝视着她的脸,“你不老不丑,一声芳婆怎么喊的出口。”
摇光捻发,垂眸道:“掐指算算,我都四十了,还不老?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吧。”
庄子涂耿直摇头,“你一点儿都不老,我…才是老了。”
摇光抬眼看着庄子涂带着岁月纹路的脸,笑道:“男子有些皱纹才显历练,你啊,看着也不老。”
摇光想了想又道:“我看你啊,根本不是来看宝藏的,说吧,是不是又闷得慌想找我说话?站在坡上算什么,你要不嫌弃,去庄子坐坐就是。”
庄子涂豁然一笑,低头轻抚玉萧,扬眉道:“我带你去湘南吧。”
——“湘南紫金府?”摇光蹙眉,“去过一次,又去做什么?”
庄子涂深吸了口气,“你姐夫薛少安,病重快死了。”
“薛少安快死了?”摇光愣住,“那薛灿和栎容岂不是也要赶回去奔丧?”
庄子涂点头,“他们已在回去的路上,栎容说…你会骑马…不会耽误我的脚力。”见摇光沉默似有纠结,庄子涂又道,“她说你和辛婉可以姐妹相认,又或许…湘南你还有旧事未了,可以跟我走这一趟。”
庄子涂眼中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期望,“摇光?”
摇光咬住唇尖,她不想再踏入湘南,但如栎容所说的,自己有旧事未了,不去一探究竟,怕是到死都不能瞑目吧。
——“可我已经有些年头没有骑马了。”摇光自嘲叹了声。
庄子涂笑道:“你是辛家的女儿,驭马的本事早已经在你身体里,这辈子都不会忘。”庄子涂驭出马哨,林子里疾驰出两匹骏马,嘶鸣着朝俩人奔来。
庄子涂翻上坐骑,回头对摇光道:“辛摇光,你要不要试一试?我还记得,你当年骗我时,牵着的是一匹紫梓马。”
摇光脑中一片朦胧,她顾不得多想,扯过马缰翻身跃上了庄子涂给自己挑选的骏马,骏马扬蹄,马背上的摇光没有一丝畏惧,就好像是,那时她偷着去学骑马,摔断了手腕都没有后悔。
她不后悔,辛摇光做任何事,都没有后悔过。这一次,也一定不会。
湘南城外
薛灿一众荣归湘南,城外十里都是自发迎接的百姓,薛家治城百年,便给了湘南子民百年安宁,如今姜裔借紫金府之力夺得天下,城里每个人都坚信,紫金府养育的小侯爷会给所有人一份安定。
马背上的杨牧有些懵逼,回来前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阵势,那些城里姑娘,瞧着自己的眼神都是**辣,看得杨牧小心肝都有些发颤,恨不能在胸口挂个牌子写上薛莹的名字,自己名草有主,可不容他人惦记。
紫金府外,薛莹和颜嬷已经等了好一阵,数月忧心父亲,又要助母亲打理家业,薛莹面容也清减了些,大眼微微凹陷却仍蕴着深深的期待,信中说,杨牧也会一道回来…
大半年不见杨牧,薛莹心里也是想的紧,少年在外这么久,他会不会认识别的女孩子,又会不会贪恋上外头的繁华…他又还会不会恋着自己的半妆,是不是已经忘了和自己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