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泽宫的花园在萧柏十二岁那年进驻后迎来了一次翻修,之后一直根据这座宫殿主人的意愿调整着。或许是出于萧柏个人的好恶,明明是花园,这里的鲜花却并不繁盛,只有一小块帝国的国花以及其他诸如芍药、月季等常见花卉,没有什么珍稀品种。亭台楼榭装潢也并不复杂,整个花园风格简洁。
此时,当北衍信步走向花园正中的邀月亭时,忽然就停下了步子——在卫星淡银色的辉光下,整座亭子都泛着淡淡的光芒,显得无比神秘而又缥缈。但最让北衍注意的还是亭中那个负手而立的颀长身影,在夜晚的光辉里十分朦胧,只被光晕拓印出完美如艺术雕刻般的侧影。
看着一个人站在亭中的萧柏,北衍突然觉得这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无数人期许并奉为战神的男人,似乎寂寞得几近脆弱。这位3战士现在显然不是平常的样子,整个人的气息都收敛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北衍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打扰——对方周身迷惘甚至凄凉的气氛让他无法忽略,但一个强者恐怕不会愿意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北衍这里正在迟疑,即使是心情不佳也依旧维持着敏锐感应能力的萧柏却率先察觉了有人到来,转身向着北衍的方向看来。北衍进退两难、有些无措的样子就这么被收入眼底。
萧柏逆光站着,北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男人冲他平平伸出手臂,伸手招了招:“小衍?过来。”
方才孤寂的人影似乎只是北衍的一个错觉和假象,在男人转身的刹那,周身那种强大自信、仿佛可以捍卫一切的气势就完全回来了。要不是北衍自信自己双的感知不会出错,可能也只以为自己的想法荒唐、是卫星太美惹的祸。
北衍见被萧柏发现,也不啰嗦,抬脚就走了过去,走进亭子里面。
暗淡的银色光晕下,萧柏的眉目都显得柔和又清逸:“怎么还没睡?”
“想了好多东西,有点睡不着。”北衍耸耸肩,一脸自然,“你呢?怎么也没去休息?”
萧柏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感觉很久没有这么自由地看看夜色,不用担心明天要被闹铃叫醒去出任务,所以就过来站一站。你今天这么辛苦,早点休息比较好。”
北衍原本是打算转一转就去休息的,但萧柏之前给他的感觉太不对劲儿,他一时改变了主意,在亭子里的长凳上坐下:“皇宫的夜色我可是不容易看到的,当然更想看一看。何况,和皇储殿下夜游承泽宫花园这种机会就更难得了。”
萧柏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抱着胳膊站在亭子中央,眼神望向夜色的深处。他没什么心情说什么——如果说之前萧枢荒唐的搅合只是让他不满,大贵族暧.昧不明的态度和父皇一派的步步紧逼就让他又是憋屈又是愤怒。
——在宴会上和宴会结束后,都有那么些人“含蓄”地提醒他做哥哥的不要和弟弟太过计较,又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力断金、让萧枢进入军部对国家大局有好处……就好像没看到之前萧枢是怎么不给他面子地折腾的。简直快要把萧柏气笑了——三番五次对自己偷偷下手、处处与自己明里暗里对着干,就是“弟弟年轻气盛不懂事”?自己对他防备、还以颜色就是不懂大局?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话,真是无耻得令人瞠目。
不光如此,所谓的“自己这边”的一些“盟友”,也敏锐地察觉了皇室之中的风云变幻,以站到萧枢那边为威胁,向自己要求更多的好处。简直是是水蛭!
而那位父皇多年的好友,九鹰公爵明明白白地传递了父皇的意思——让萧枢进入进军部,否则这种将原本应该在属于皇后的宫殿中举办的宴会被变相下调一个等级的事情还会发生。
“以大局为重。”
听着那位公爵一脸正色地说出这句话,萧柏简直要笑出声来。但更多的是心寒,那种无力的心寒。同样是儿子,在父皇心里,自己和萧枢完全是天壤之别。同样是皇后,自己的母后在对方心里几乎没有半点地位。就算是做出个样子,表示对已故元后的敬重,也不至于将她创办的晚宴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挪到皇储的宫里举办。
萧柏虽然在这么多年早已了解了那位被自己称为“父皇”却看待自己更像是看政敌而非儿子的男人,偏心与短视是有多么夸张,但在母后的遗愿都得不到尊重的时刻,还是又一次深深地感到了悲凉。
北衍看不清萧柏的表情,毕竟夜色深重。但他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男人隐隐透出的悲伤。细细思索,联想起之前裴凌心透露的,皇帝执意将宴会挪到承泽宫举办的消息,再看看身旁一贯强大镇定的皇储抑制不住的落寞表情,北衍多少猜到了原因。
犹豫片刻,北衍站起来走到萧柏的身边,在萧柏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从脖子里掏出一条链子。一条即便是光线不明朗到萧柏都看不太清楚其具体样子,也能准确判断出是什么的链子。
启明星。
简洁的设计,细长的金属链泛着微微的冷光,最下面缀着一块圆形的吊牌。
北衍将它从脖子上摘下来,高高举在萧柏的眼前晃了晃。细碎的闪烁光芒在夜色里若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