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往前走又不扎营?傅友德,你究竟想干什么?!达里麻烦躁地吼到:“再探!”
来人应了声“是”,立刻退出帐外。达里麻再次烦躁地来回走了几圈,而后颓然坐在了塌上。他达里麻梁王手下第一猛将的名声不是白当的,就算放在整个大元朝,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率军打战,他也是能排到前十的人物,况且他这手下十万精兵个个能征善战。
云南从来就不是什么太平之地,与少数民族大大小小的战斗不断,达里麻从未吃过败战,哪怕是之前很嚣张的段氏,也被他压的一点气焰都没有了。
他这个人打战,从不轻敌,也不焦躁,之前虽然料想傅友德远道而来,应当养精蓄锐之后再与自己决战,但他也没有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安于城内夜夜笙歌,而是早早在江边屯兵守候,日日派人打探明军动向,甚至每夜和衣而睡,以备突发之急。
如此慎重,他却仍然恐慌不已,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挥之不去。精兵良将,又据有曲靖这一险地,他还怕什么?他其实怕的不是明朝三十万大军,虽然他手中兵马只有明军的三分之一,但以少胜多的战役他也不是没打过。蒙古男儿天下无敌,圣武皇帝成吉思汗当年铁骑踏遍天下,有几次不是以寡敌众?然而,元朝气数已尽,如王保保那样的名将举全国精兵仍然打不过朱元璋,他小小的达里麻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明朝建立已经近二十年,北元朝廷也搬到了鸟不拉屎的漠北,之前朱元璋未对云南这片土地出手,是一直忙着休养生息,并且本着能不战则不战的想法,一旦开战,小小的梁王有何胜算?这一点,他清楚,梁王也清楚。朱元璋派人来招降,前两次确是梁王自视甚高,摸不清情况,然而后两次,却是被北元派来的使者设计杀害,算到了梁王头上。
梁王对北元心存不舍,当断不断,最终被别人当做了棋子使,招来大祸。其实北元的心思不过是留得梁王在南边分担一些明朝的战火,北边的清闲日子就能多过几天,可怜了他们这些黄金家族的后人,却要落得个被人当垫脚石的下场。
不过……尽管如此,战还是要打的。事已至此,朱元璋断不可能手下留情再放他们一马,要想多活几天,只有跟明军拼个你死我活!达里麻目露凶光站起来走出账外,此刻的他充满了斗志,血液里流淌的草原狼的嗜杀已经觉醒,不为捕猎、只为保命,这样的狼,其实才是最可怕的。
夏子凌等人过得河来,旭日斜斜挂在天际,江上大雾也散去大半,估摸着已近巳时。敌人的营地就在眼前,白色的营帐间间或有小队士兵巡逻,看起来应是军纪严明之师。
由于失去了大雾的天然屏蔽,沐晟下令全队停在距敌方大营后方一里的位置,分散躲在树林之中。千人的队伍得令后即刻隐蔽在树林中,虽然军士们衣履湿透,在冬日里冷得刺骨,却无人发出一声声响,仿佛那林中空无一人一般。
不一会,不远处的山顶燃起一簇烟火,正是渡过白石江之时,沐晟派去远处给大军发射信号的士兵所为。
众人依然在寒风中如磐石般埋伏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子凌只觉得身上原本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山风吹干,浑身僵硬得紧,不知道是因为冻僵了还是同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造成的。就在此时,敌营终于出现了骚动。帐篷中的士兵们纷纷整装出动,迅速列队离开了营地。应当是北岸正面战场上,傅友德率军发起了攻击。
看着鱼贯离开,直至空无一人的敌营,夏子凌有些呆不住了。元军处于防守之势,这样的情况下,达里麻不一定会顶在最前线,此刻地方阵营兵力已空,如若达里麻仍在大帐之中,他们一千人冲进去,活捉了达里麻,对这次战役,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样的想法在夏子凌脑海中灵光一闪,虽然危险,然而却并不是没有可能,战争往往正是险中求胜。这么想着,他立刻转过头去,准备寻找沐晟的身影,却不想刚侧过头就与一双漆黑的眸子相撞,原来沐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沐晟看着夏子凌兴奋又带着一丝激进的眼神,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到:“别急,还不到时候,我们的任务只是扰乱敌人军心。”
夏子凌怔了怔,自己的想法还没开口就被沐晟知悉了吗?或者说他刚才也有过和自己同样的想法?然而,沐晟这一句话,却是让夏子凌重新冷静了下来。片刻之前,他们还在为无法完成此行的任务而忧心不已,不得不用封建迷信蛊惑军心,现在军心已定,他却又寻思起出格的东西来了。
沐晟说得对,他们此行的任务只是扰乱敌人军心。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便已能形成对战局最大的助力。刚才沐晟所说的希望带着更多的兄弟回去,这应当是他发自肺腑之言,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这个愿望来的。
众人继续埋伏,直到敌人大部已经离去一炷香的时间,沐晟才下令祭起“沐”字大旗,在树林中敲战鼓、吹号角、摇树木,高声呐喊助威,做出从背后进攻敌营之态。然而却只是派出百人小队进犯敌营,佯装攻击。
夏子凌猜得没错,达里麻此刻确实没有到江边坐镇指挥,还在大营之中。听说自家后方遭遇明军攻击,达里麻大惊,当即问到:“来人打的是什么旗号?”
军士道:“‘沐’字大旗。”
达里麻当下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