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承聿小朋友觉得自己很倒霉,事实上他的确倒霉,并且他还不知道他倒霉的日子还在后头。
宿承聿是齐鲁世家名门之后,宿家现在当家人宿砚唯一的孩子,并且以后也不可能会有兄弟姐妹。因为他父亲是颗痴情种子,而母亲再不能生育。宿砚的妻子在怀胎十六周快到预产期时,突逢人为意外,差点流产。
外力导致宿承聿成了早产儿,因为在母体没有发育完整,器官功能和适应能力相较于足月的婴儿差很多,所幸生理和智力都没问题。由于身体虚弱抵抗力低下,一直没去过学校,宿砚为他请了几个专业的家教,轮流到家里来教他。
教德语的老师是宿承聿最喜欢的,笑起来眼睛是弯的,很好看。教绘画的男老师扎着辫子,下巴留着胡子,最多十岁的人,宿承聿总调皮的叫他爷爷。
最害怕的是体能锻炼的老师,他也有胡子,也爱笑,但宿承聿会刻板的叫他邢老师,像是含着尊敬更多的却是疏离。因为邢老师只在父亲在场的时候对他笑的真诚,在宿承聿面前,笑容从来只是提一下嘴角,眼睛一点弧度没有。
还有一位教英语的女老师,每次来家里身上都很香,穿着裙子,脸上画的很漂亮,后来被宿砚态度坚决的辞退了。对此,宿承聿喜闻乐见。
因为那个女老师香水味刺鼻,因为她的裙子太短,她眼睛上浓密卷翘的睫毛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皮上面,因为她总爱问他关于父亲的事情,甚至当着宿承聿的面偷偷动他母亲的东西。
虽然她自以为高明,表现的很隐晦,但宿承聿又不傻,宿砚更不是傻的。大人总对小孩子不以为意,然而小孩子并不是真的好糊弄,他们纯粹敏感,更能分辨出别人真情假意。
宿承聿不足月就着急忙慌的从娘胎里赶出来,在保温箱里住了一个多月,却在该着急的时候晚了一步。
宿砚怕儿子长期不跟同龄人交流影,响心理发展的健全。也会请一些年龄相当的孩子到家里玩,说是孩童间的玩耍,更像是小孩受家长叮嘱,来哄宿承聿开心的。
能有资格来陪宿承聿玩的,都不是平头百姓家的子弟。都是自小受家庭熏陶,很会望风希指,刻意迎合宿承聿的喜好。在去之前都会家里千叮万嘱,要让着宿家小少爷。宿承聿完全没有跟小朋友玩耍的轻松自在,长久以往不乐意跟他们接触。
宿砚的上班场所基本是挪在医院里,坐在他妻子床头处理公司要务,帮妻子翻翻身,擦擦身子,自言自语的握着爱人的,说些生活有关他们儿子的事情。
刚好那天陈家的爷爷来家里找宿砚,轮到宿承聿不用上课休息日子,一个人在房间里低着头认真折纸。儿童小书桌上放着折好的兔子,里正在折一艘小船。小白嫩,指细长,折东西的时候很专注,每一道折痕都要用反复压几遍。
陈家非法所得的财产全部上缴,产品受影响全部滞销,股票暴跌。陈家企业资金链断,眼看着要破产。正处在风口浪尖的陈家,往日称兄道弟的生意伙伴全都闭门不见。
帮忙是人情,不帮是本分。陈家眼看要垮台,不需要陈家承他们的人情,便都冷眼旁观。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冷漠也真实,自家门前雪都扫不清,谁还管他人瓦上霜重不重。
墙倒众人推,这种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人道的,更不要说指望别人伸出援了。
没办法,陈祁生的父亲陈嘉赫只能求到宿家来,他跟宿家已经过世的老爷子有些交情。无奈儿子除了钻营些蝇头小利就是酒肉声色,没有维持住这份交情,联络日渐淡薄。
所以陈嘉赫的拜访显得很突兀,他也是为了家族舍出这张老脸不要了。他提前跟宿砚电话联系过说过要来,宿砚跟家里保镖打过招呼,所以直接开门把他们迎进来。
不管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宿砚都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医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陈嘉赫他们来时,宿砚还没回来,在沙发上落座,家里的佣人给他们沏茶。
茶叶和茶具一看就是宿砚因为他们来提前准备好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怠慢。佣人说句“请您稍等”,便识趣的退到一旁。
他们家那么大的事基本上是人尽皆知,而宿家从保镖到佣人,接待他们全都是态度恭敬没有异色。可以说一个家庭的修养,从在他们家做事的人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往往恶主出刁奴。
宿承聿知道家里来人了,放下里折了一半的纸,整理整理衣服,把随意敞着的外衣扣子扣上,穿上正式的鞋子下楼。
衣着端正是对别人的尊重,宿砚即使觉得儿子身体虚,但这些基本教养还是一个不拉的亲自交他了。宿承聿下楼站的端正的叫人,“爷爷好,哥哥好”。
虽然陈安佑比他大一轮还多,跟他父亲差不多大,论辈分还是应当叫哥哥的,宿承聿在心里思量了一下,张口喊道。童音脆生生的,偏偏喊人的时候带着尊敬认真。
礼貌的打完招呼边坐在边上的沙发上,坐的笔直,两放在腿面上。如果陈嘉赫他们说话,他便字句清晰的回答,懂事明礼,大方得体。
父亲不在家,由儿子招待客人,不会让客人感觉受到冷落。这根年龄无关,孩子的表现显示的是父母的教育和家庭的涵养。
一把年龄的老爷爷对宿砚态度放的很低,言语里大概的意思就是希望宿砚能拉他们陈家一把,他真的走投无路,不然陈家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