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险如夷者,其志若不正,剑走偏锋。
他现无从评断自己与三哥谁的路子更好。心念一转,想起游琴告诉他的宫廷秘事,倒抽一口冷气,翻转回身,又想到游琴的下场,神情复杂几分。渐渐的,用心一处到江南正事上来,也就浅浅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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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泉城那头。奸猾的饕餮对游麟以和为贵的计划略作改动。他率四煞神教精锐夜袭军衙不说,还着人提前放话到各县,说副都统的军衙私藏赈济粮,五皇子要大伙跟着四煞神教发奸摘伏。
四煞神教在龙山镇之役时已得当地民心,加之世人皆知钦差五皇子是个爱民如子的大好人。百姓不疑有他。待到烟花信号腾空,汇聚泉城郊外的上万灾民蜂拥而入,守城士卒想关城门也来不及,连连射箭喝止,反而激起了民愤。饿疯的饥民不顾死活冲进军衙,乱脚踩过死不悔改的士卒,风卷残云抢粮的劲头比蝗虫还要猛。
那厢二五皇子游骥、游恒与副都统杜巽一兵分两路,成犄角之势抄近龙山镇。杜巽一半路听闻军衙遭劫,还道五皇子游恒下令干的,以为游恒过河拆桥要报旧仇,设下了调虎离山计。他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心道声五爷是铁了心和斯总督撕破脸了不成,当下勒令大军不再往龙山镇,拨转马头,乘皇子禁军与龙山镇逆贼纠缠,重入泉城将城门四闭,一面屠戮灾民一面大肆纵火,要瓮中捉鳖将所有罪证都毁于这滔天业火里,并将劫乱全部推卸给灾民。他心想着,他杜巽一今儿栽便栽了,他就是玉石俱焚死在泉城,化身为魔也决不拖累直隶总督斯无邪!
杜巽一本是斯无邪麾下极为得力的枭将,正奸雄年少,骑马在手无寸铁的泉城百姓中横冲直撞,战戟抡圆血花四溅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口口声声拨乱平反诛首逆,却不分男女老幼杀人如切瓜。
一时间,火光冲天,红云燿目。泉城百姓引以为傲的七十二清泉俱沦腥赤,又让黑烟热浪蒸发殆尽。而一直以此地为据的江湖势力四煞神教,贪神饕餮与毒神旱魃也正周旋于城中。两人联手划拉着围剿的士卒,不虞瞧见了几丈外骑马浴血的小将。两人拔身而跃,在黑压压的士卒甲胄之上三起三落,连璧出掌一攻上一攻下,向杜巽一袭至。
杜巽一惊怒非常,仰身走马堪堪避过饕餮一招“千里摘月”,不虞那掌化为爪虚晃出影,“妙手偷星”逶迤至乳突穴下,摘去了他几根肋骨。饕餮这样肥胖奸诈的一个恶人,不知为何,出招回势走转之间,竟有说不出的fēng_liú蕴藉。旱魃为之喝彩一声,下路袭上加入战团,平常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此时竟单手去提杜巽一的坐骑。杜巽一已与饕餮过了十招,浑身上下早已没个人样。如今穷途末路红眼暴喝,提缰以马挡下旱魃的攻势,一戟掷至,又迅疾拔刀旋出一片寒光化解饕餮的伏羲射日拳。他两手敌四拳杀得忘我,哪知马身骤然一矮,失去重心翻倒在地。
凝目看那战马,口吐绿沫蹬腿呜呼。旱魃从容以鹿皮手套,取出马脖子里的铁蒺藜,谨慎收好。杜巽一看得大骇,撑刀而起,嘶声竭力问:“唐门?!”
饕餮收势靠近旱魃,笑道:“这龟儿子还有些眼力。”
两人俱是以巴蜀方言交谈。习武谁人不知,唐门铁蒺藜,一粒值千金,千金换一命,群雄皆惊心。杜巽一疑怒更甚,忿道:“我朝廷与唐门无怨无仇……”
旱魃微微一笑:“行了,我哥俩已投奔四煞神教,与唐门再无瓜葛。念你坏得颇为敬业,故几番手下留情。你若弃官不做,归顺我神教,可饶尔之命。”
杜巽一听得羞怒交加,他一世跋扈为斯无邪肱骨,何时受过这等鸟气。若非四煞神教在泉城捣乱,两次煽动灾民夺粮,他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饕餮打个哈欠道:“犹豫个什么劲,斯无邪有什么好。一点朱唇万卒尝,一朵菊花千人操,这样也能成封疆大吏,饶是皇帝老儿品味不好,带得世风越日越日下了。”
原本斗志畏退的杜巽一,听闻此话,竟如困兽嘶吼一声:“来战!!!”他将断骨往肋中猛塞,奋然起身,擢刀横出火海炽光,箭步抢进饕餮怀里,却倏忽从其后方跃起大斩。从起势,到虚张声势,再至这一气象万千的绝手,竟有三处人形残影、满天金光。
旱魃看得真切,却碍于杜巽一在饕餮身后无法出手,失声道:“花…!”
饕餮心神领会,电光火石间旋身,如鸿毛借刀风轻飘疾退,同时甩手箭已至,锋矢在半射之地爆出一片黑雾,竟是千粒毒砂扑面全盖,将杜巽一打了个尸骨全无化作一滩烂水。
“……方才那一刀,”旱魃意犹未尽,往破烂不堪的盔甲上洒了去毒粉,疑道:“是铁胆追魂刀罢。杜铁生杜老前辈当年不是惹怒胡子惨遭灭门……”
饕餮揉揉鼻子,点头道:“我记得他有个儿子。可能是斯无邪守雁关时捡的。”
旱魃轻吁一口气,恍然大悟笑起来:“花胖子,问世间情为何物?”
“去似朝云无觅处。”饕餮悠然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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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金陵的游麟,次日早膳,从游离那儿弄得一份官家邸报。
看罢泉城的战报,两人都是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