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怕死,今日黄昏,还得劳烦南先生陪我去一趟江南道。”李泌对南亦远笑了笑,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人,对南亦远说,“南先生不与皇甫将军道个别吗?”说罢,李泌挥了挥拂尘,独自一人往洛阳城走去。此时此地,张皇后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满城的洛阳百姓对李泌下手。
朦胧的烟雾散去,哭声渐小,仿佛又回到了人间。
皇甫濯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南亦远,可对方的目光却一刻都没有望向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火味,祭扫结束的人群从身边走过,将他的视线遮挡。他看不见南亦远,不知南亦远有没有离开。
空虚陡然间溢满了心脏,皇甫濯不再犹豫,他抬脚想要绕过人群,还没走出一步,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今日黄昏我要送长源公离开洛阳,成王和建宁王就拜托你了。”南亦远声音压得很低,在此时,他必须得十二万分戒备。
皇甫濯紧紧地握住南亦远的手腕,盯着面前的人,空虚刚消失,恐惧又从心底升腾了起来:“注意安全,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南亦远一怔,继而伸手轻轻拍了拍皇甫濯的肩膀,他温柔地笑着说:“我也不想失去任何人。”
第十二章
朔漠蹲在几边,小心地看着火候,茶已入水小一会儿,淡淡的香味溢出,朔漠扇了几下蒲扇增大火力,稍倾,茶香越来越浓,朔漠拿起火钳又取出了几块炭火。老妇人将洗好的茶杯搁在几上的木制茶盘里,又放上了一叠刚蒸好的桂花糕。
“一会有客来吗?”朔漠指着两个空茶杯,疑惑地问老妇人。
老妇人点头应道:“那位将军应该还会回来吧。”
朔漠握紧了手中的蒲扇,闷闷地说道:“是先生与你说的,还是你猜的?”
老妇人笑了笑,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走过朔漠身边,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来,她转身瞧了一眼看着火候的孩子。孩子比刚来这里时长了些个儿,身子骨也壮实了一些,胡人比中原人要长得快些,再过些日子,朔漠就快到南亦远的肩头了。老妇人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她是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他的身体里留着胡人的血,老妇人担心有一日朔漠会对南亦远举起刀来。
“还有什么事吗?”似乎感觉到背后又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朔漠转过头问老妇人。
猝不及防地与朔漠目光相对,老妇人打了一个激灵,她慌忙避开了朔漠的目光,转过身摇了摇头:“无事,你……看着些糕点,莫让鸟儿啄了去。”说罢,老妇人匆匆离去。
朔漠嘴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他看得出来老妇人惧怕自己,也防备着自己,但只要南亦远不轻视他,其他人便与他无关。
“这院子里怎会有鸟儿敢来。”朔漠继续盯着炉火,冰冷的笑意自嘴角边蔓延。
茶刚开,屋主人就回来了。
朔漠听出了南亦远的脚步声,嘴角刚要扬起,又听见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朔漠放下蒲扇,转过身来,向南亦远恭敬地行礼作揖:“先生。”他当做没看见与南亦远一同前来的皇甫濯,又转过身继续照顾茶水。
“这孩子的脾气与你一样,目中无人。”皇甫濯笑了起来,与站在身边的人说道。
南亦远剜了一眼站在身边笑得没心没肺的人,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皇甫濯的腰。皇甫濯吃痛,“哎哟”一声,捂着腰脸都扭在了一块。
“我还睚眦必报。”南亦远丢下皇甫濯,径直走向几前,盘腿坐下。几上沏了两杯茶,南亦远将一杯茶推向朔漠,捧起另一杯一饮而尽。等皇甫濯来到几边,一杯茶也不剩了。
皇甫濯倒是没当自己是客,抢过朔漠手中的茶壶,一手端起南亦远喝过的茶杯,斟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南亦远拧起眉头,皇甫濯明知他有洁癖,还要抢了他的杯子来用,不也是睚眦必报?
“我去给先生再拿个杯子来。”朔漠瞧见南亦远神色,站起身来要去给南亦远取茶杯,然而还没等他转身,一股力道就攀住了他的衣袖,朔漠挣扎几下,无法挣脱对方的桎梏。
“顺便给你家先生准备细软,还有他今早换下的衣衫也一并取来。”皇甫濯又给茶杯里斟满了茶,然后递到南亦远面前,咧嘴笑了笑,一边对朔漠说。
朔漠愣住,他侧头看着皇甫濯,心道难不成南亦远要离开东都?
皇甫濯见朔漠不解地瞪着自己,他松开手道:“我倒是忘了,你家先生还未与你说。”皇甫濯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今晚你和楚姨都跟我回去,在我宅邸住一阵,等你们先生回来了,我再把你们送回。”
“先生,您要离开吗?”朔漠心头一紧,他就南亦远一个亲人,生怕被丢下。而且……朔漠忌惮皇甫濯,若与皇甫濯住在一个屋檐下,只怕他时刻都要提心吊胆。
南亦远本是不愿将朔漠丢给皇甫濯照顾,皇甫濯似乎对朔漠存了一份戒心,他又主动提出要照料朔漠,南亦远不得不认为皇甫濯“居心不良”。不过,他自小与皇甫濯相识,皇甫濯的为人如何他清楚得很,皇甫濯应不会对朔漠如何。将朔漠交给皇甫濯照料,也省得南亦远不放心。
“最多半个月便回来,有皇甫将军照顾你,我也放心些。”南亦远手指摩挲着茶杯,终究还是喝下了皇甫濯用过的茶杯装的茶水。
朔漠知晓南亦远已经做下了决定,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