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邢琛把伞柄递给他让他拿住,然后将自己的长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乔千岩身上,一开口就是那副熟悉的不正经的语气,“等你好久了。”
乔千岩还停留在此人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却已经被他推着走入了雨中。邢琛用那把伞遮住乔千岩和老太太,自己却半边身子瞬间被淋的湿透。
邢琛环着他们走了十几米,停在一辆面包车旁,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连忙下车帮忙。邢琛大声吩咐他:“师傅来帮忙把老太太扶上去。”
乔老太进去后,邢琛拉住也准备上车的乔千岩,另一只手同时关上车门挡住老太太的视线,在压低的伞下单手抱住他,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退开。浓烈的烟草味道混杂着水汽侵入乔千岩鼻腔,他几乎要被呛到。
邢琛的眼睛里蕴着温柔的神色:“我就不陪你回家了。上午十点单位还有个会,我得赶回去。”
乔千岩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太折腾了。”
“谁让我不放心。”邢琛将他身上披的外套紧了紧,接着道,“千岩,你记住,不论怎样,你都不是一个人。”
说完后,邢琛打开车门,用伞遮住上方防止雨淋湿乔千岩,扶着他坐进去,大声对司机道:“师傅,路上小心。”
乔千岩扭头看着邢琛,邢琛关上车门前冲他一笑:“下次见。”
面包车开出去十分钟,乔千岩才确定方才来去如闪电一样的邢琛并非他的错觉。
司机师傅看看后面的年轻人,笑道:“小兄弟,你这位朋友可真够意思,早上五点就包了我的车。后来雨下得大,车站门口生意好,你们又一直没出现,我本来想反悔。他没等我开口就加了钱,真是个爽快人。”
乔老太刚才一直被推着走,都没来得及问,此时才问乔千岩:“千岩,邢琛是特意在火车站接我们的?他怎么不去我们那玩两天?”
乔千岩:“他上午还有会,得立刻赶回去。”
老太太看看自己的手表,拍着大腿道:“哎呦,现在都快七点了,他赶得过去吗?”
坐最近的列车,自然是能赶回去的。
但昨晚邢琛从安城来到洛江火车站,等了几个小时等到他们,将他们送上车又回去。这样折腾一夜,连十句话都没说上,值得吗?
乔千岩身上还披着邢琛的外套,方才那一抱,邢琛使出了十成的力气,勒得他胳膊现在还发麻。外套的半边也被邢琛的衣服浸湿了。乔千岩将外套脱下来,折叠的同时兜里有东西掉了出来。
乔千岩捡起来,是一个打火机,和一包只剩下两根的烟盒。
8
邢琛从火车站出来就十点了,他打辆车飞速赶往单位,终于在手机被打爆之前赶到会议室。邢琛向来注意形象,这是第一次顶着一头乱发和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出现在诸多同事面前。他昨晚在候车厅为了提神,吸了两包烟,今早衣服又淋湿,回来途中衣服被暖干,现在身上就有一股莫名的难闻味道。他进了会议室卷起衣袖,冲在场的人笑道:“半路上车坏了,现在形象不太好,别介意。”
上个月省里召开常务会议,省卫计委立下了两年内完善本省七个贫困村医疗基建的军令状。国庆之后,各个市就开始落实,每个市的卫计委领导班子都得派出一两个人驻扎进基层,主抓这项工作。虽然是一件苦差事,但是做好了就是实打实的政绩。
今天这场会议,就是要确定五个副主任里谁来负责这次工作。但事实上从省里下发通知那天,邢琛就是负责人的不二人选。这个会议,其实就是让他做一个全面的工作报告,有了文件,才好办接下来的事。
开完会,邢琛要做好工作的交接,他原本就身兼数职,如今又担了一个职务,必须要把一部分事交给下属。下周一,他就得作为乡村基建巡查组组长下乡驻扎。
邢琛忙到一点多才有空去食堂吃饭,正好遇上也是因为忙工作来晚了的几个领导,他们招呼邢琛坐过去,邢琛打完饭便坐到他们旁边。
几个领导正在谈事,邢琛坐过去后,他们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聊。
“乔毅然的表弟,也是七月份被纪检带走的,再过几天就该开庭判了。”
他们口中的乔毅然,邢琛自然是知道的,安城市曾经的教育局局长,几年前因为受贿入狱,后来又牵扯出几条罪状,加起来被判二十五年。邢琛的父亲与这位乔局长一直都不对付,两人甚少来往,邢琛调回安城后又在基层磨了几年,印象中只见过一次乔毅然。等到他升任卫计委副主任的时候,乔毅然的那些党羽,下调的下调,双规的双规,安城市政府里,已经听不见乔毅然这个名字了。
邢琛对这些旧事兴趣不大,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把手里的活分给哪个人,几口填饱肚子就走了。
一直忙到晚上十点,今天的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邢琛从单位里出来,坐进车里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心道今天那几个在自己身边干了大半天活的同事怪委屈的。
车路过文化馆,一群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学生从台阶上往下蹦。他们穿着校服,而校服的样式,竟然和当年乔千岩上大学时所穿的一模一样。邢琛毕业早,他们那个年代的校服比较宽大,并不好看。到了乔千岩那时候,男生的校服全部换成修身的深蓝色西装,校服西装不似商务男装那般呆板,衣领处的暗红条纹,显露出学生才有的活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