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秉忠又喝了一遍:“弃剑投降,不用挣扎了!”他的甲兵已将大营团团围定,外面并未听喧哗交战,想是连殷螭的心腹羽林军,也业已被控制。眼看若非殷螭拔剑抵着林凤致,众人有投鼠忌器之意,早就冲上来将他制服了。
然而刘秉忠等人,似乎也并无定要救护林凤致的意思——殷螭虽然掌军征战,毕竟算不得真正武将,连“武艺”都谈不上,这般拔剑欲杀,一时却又虚指不刺,只消刘秉忠麾下精于技击的大将一出手,便能将剑打落。可是这时众人只是围定看着,仿佛并不在意林凤致的生死,又或者,相信林凤致自能脱困?
林凤致脸上果然毫无惊惧,只是淡然道:“我有以回报于你的地方,就是良言相劝——听从刘将军的话,弃剑投降!别说此刻你冲杀不出,便是能够脱身,京师方面也已全无你的势力。便在今日,朝中将由太后降诏废立,扶太子即位。你是真正大势已去了。”
太后是皇帝的生身嫡母,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废亲子以立庶孙,这只能是朝臣废君时所拉来的招牌,甚至可以说是在被强迫下揭起的大旗。林凤致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今日这场兵谏,所勾结的不止军中,而是包括朝堂与后宫,联合起来行废立大举。
殷螭喃喃的道:“你好——原来你勾结的是整个后党刘氏……什么时候开始勾结的?是宫中巫蛊案之后,还是之前?我便疑心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巫蛊,妖书,大理寺投案……一桩桩好不周详缜密,损我名声,彰我劣迹,挑拨我君臣关系——我那时竟还当你只是想挽回名誉搞翻身,最多也就是个逃出我手掌心而已!真是小觑你了。”
林凤致神色肃然,道:“到这个地步,不妨实说——殷螭,我们曾有三次废你的机会,却均被你躲了过去:妖书案后在京师,祭祖在留都,以及昆明逼你中夜出城,每一次我们都计算已定,只没料到你次次忽发奇想,打乱我们部署。”他双眉一轩,声音清冷:“可是,这场布局,无论你怎么腾挪,总是脱不出的,你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必须向先帝悔罪,你认了罢。”
殷螭蓦地又冷笑起来,长剑又往前送了一送,竟抵得林凤致后退了一步,他咬牙道:“悔罪?若是说安宁的事,你自己也知道该悔罪的不止我一个!你始终不放过我,却不计较真正主谋,还反过来跟她勾结——林凤致,你负责便是这样的负法?”他愤恨得无以复加,剑尖用力,竟刺穿了林凤致的外衫,一句自辱辱人的话到底冲出口来:“你不追究她,反倒追究我,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给了你我不能给的?你们一直不清不白!”
冰凉锐利的剑尖触到了林凤致胸前肌肤,抵得微微生疼,他却不再后退,只是抬头正视着殷螭,慢慢的道:“不,没有你想的龌龊事!我是为了先帝信托——她做的事,与我无关,无需我负责;你做的事,我却必须负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