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高大的紫丁香树下,一个穿着风衣身体瘦销的人坐在石头凳子上,脸埋在膝盖上,手机放在耳边,低声说:“……我一直在门口等你,你怎么还没回来……骗人,以前你再忙都会准时回来的,我……”电话那边大概是挂断了,这人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沉默了一会儿,扬手把手机扔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上。
过了一会儿,他捂着眼睛站起来,捡起手机看了看,又重新坐在凳子上,很沮丧失神的样子。
林漠将车开到他身边,欠身推开车门,温和地说:“苏小姐。”
“苏小姐”也就是幼鹭,转过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他应了一声,将手机装进口袋里,钻进林漠的汽车。
林漠带着幼鹭在街上四处转悠,同时也是陪他散心。幼鹭揉着眼睛低头玩被摔坏的手机。
“和夏先生吵架了吗?”林漠随口问。
幼鹭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惹他生气了。”他很苦恼地抱着脑袋:“我真是笨死了。我想说我喜欢他,结果却告诉他我喜欢别人。”
林漠看了观地点评:“小孩子的把戏。”
幼鹭立刻炸毛道:“你懂个屁。”他很忌讳别人说他“小。”
林漠耸耸肩,不和他一般见识,继续开车。
幼鹭轻声而缓慢地诉说和夏野之间的感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比如自己生病,夏野一整天都陪在自己身边讲故事玩游戏。比如夏野带着自己去海边玩,夏野教自己游泳。
林漠听得心不在焉,思索着过一会儿去哪里吃饭。
林漠找了个常去的小饭馆,带着幼鹭进去,点了两碗鸡肉面,两份凉菜和一瓶啤酒。
幼鹭很好奇地看着头顶的电风扇,以及角落里摆放的一圈圈螺旋状的蚊香,过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光着上身吃饭的男人和翘着二郎腿抽烟的女人。
“幼鹭,”林漠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夏先生是这么叫你的吧。”
“那是我的名字,”幼鹭这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悲伤的事情,轻快地回答:“你以后叫我幼鹭吧。”他看了一眼腕表,催促道:“吃完饭要赶紧把我送回去,爸爸不喜欢我回去太晚。”
林漠想,“爸爸”应该指的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夏野,有钱人的癖好可真奇怪。
饭菜端上来后,林漠将筷子分给他,两人似乎都不饿,边吃边聊。林漠这时候的话多起来,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男人和女人吵架,男人让女人带着自己的东西滚出去,女人一边哭一边收拾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最后她拉住了这个男人。男人问为什么……”
“女人说,我最心爱的是你。”幼鹭面无表情地说:“好烂俗的故事。”
“是的。”林漠点头,微微一笑:“然后女人就把男人装进行李箱里,带走了。”
幼鹭低头吃面条,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艰难地抬起头:“装进行李箱……是几个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林漠静静地看着他。
这时候的林漠,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平时的他淡漠而平静,似乎和整个世界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此时的他,眼神深邃明亮,仿佛漩涡一样,带着一点神秘而诡异的味道。
“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迷宫。”林漠语气平缓地说:“人与人的交流,越是深入,就越容易迷失。相爱的人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