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茜出生那会儿正值凛冬,自胎里落下的病弱体质致使她险些早夭,幸或不幸,她有一个医中圣手的娘亲,及时挽救了她一条命。
与旁人不同,茗茜有两个母亲。
经常在外奔波的那个,唤她母亲,一手将她带在身边教养的,唤她娘亲。
茗茜懵懂记事时,记得会亲手喂她吃饭,给她穿衣,每晚讲床头故事哄她睡觉,闲暇的午后带她去赏花,难受的时候问候她,哭闹时温柔耐心的哄她的,只有总是把屋子里的东西弄得霹雳哐啷,笨手笨脚的娘亲。
渐渐长大后,也记得有一个总喜欢穿着白衣裳,让她坐在肩头够树上的果子,在她任性地对娘亲发脾气时把她教训到哭,嘴馋的时候会偷偷背着娘亲给她送好吃的,跟着她出去玩时还能够受到好多人的赞美,并且,还会教她读书识字的人。
三岁半,茗茜已经明白,她家的双亲是这样的。
从表象上看,她的家庭并没有什么问题。fēng_liú趣致的母亲,美丽高雅的“父亲”,但母亲告诉她,那个不叫父亲,按照娘亲故乡的习俗,她要唤娘亲。
母亲是个爱笑的人,但娘亲向她解释,那叫笑里藏刀,于是母亲笑得更欢了。
娘亲是个从来不会开怀大笑的人,她总是淡淡的,每天待在深院哪儿也不去,似乎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感到好奇,就连面对母亲时,也是神色淡淡,只有在望着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温柔的神情。
茗茜曾以为,自己很幸福,也很幸运,直到有一天,她刚从邻居家里抱着两个包子,打算也给母亲和娘亲尝尝,推开门正欲闯进双亲的卧房,忽然被房中传出的一声巨响吓住。
她愣愣的伫立在原地,房中适时的传出娘亲冷淡中携着残忍的戏谑声:“居然会爱上一个同为女性的人,像你这样奇怪的人,我还真是听都没听过。”
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只有突然响起的又一阵动静,将茗茜吓得怀里的包子都掉在地上了。
她以为双亲是在打架,站在屏风外忍了好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害怕得崩溃大哭,哇哇哭的揉着眼睛要进去劝架。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娘亲,唔......不要打架,哇......”
房间内,名木桌椅四分五裂的分散着,地上还有几件熟悉的衣裳,一片凌乱。
茗茜泪眼模糊的看到床上正在“打架”的双亲因为她的出现,顿时有些慌乱的分开。
母亲几乎是第一时间抄过一件外衣披在娘亲身上,而娘亲在母亲离开的那一瞬便开始挣扎着咳嗽起来,茗茜注意到,她嘴角泛红,都流出血了,一下子就知道她们肯定打得很凶。
她哭得哼唧唧的扑过去死死抱住母亲的腿,生怕她会过去继续打娘亲,十分有奉献精神的试图转移母亲的怒气。
“母亲,你别生气,都怪我不听话,你打我吧,你打我,我以后不调皮了,别打我娘,我以后会乖,我会很乖的......”
死寂的房间里只有孩童的嚎啕哭声,两个大人一个还在隐忍的颤抖,一个撇过头掩面,间或咳嗽一两声,对孩子的嚎哭无动于衷。
茗茜见没人有软化的样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待到差不多哭得背过气时,身子蓦地一轻,她被母亲抱起来送了出去。
庭院外随时待命的侍卫将她接了过去,幸亏她机灵,一把搂紧了母亲的脖子,继续嚎:“我不走我不走,不打架,别打架,打我吧,母亲,你打我吧,我以后听话,别打架......”
母亲的大手一把掌握住她的小脑袋,稳住她摇得拨浪鼓也似的头,沉声道:“我们不打架,茗茜乖,跟侍卫姐姐出去玩一会再回来,我们就和好了,好不好?”
茗茜听不进去,一个劲儿的往她颈窝里拱,哼哼唧唧的就是不听。
于是,被恐吓了。
“茗茜不是说不打架就会乖乖听话的吗,嗯?”
“......”茗茜泪眼汪汪的望向她的母亲,无声的诉说委屈。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终究还是在母亲毋庸置疑的注视中松开了手,被侍卫大姐姐拉扯着一步三回头的蹒跚离去。
母亲是个很顾家的人。
这是茗茜见识到小伙伴们的家庭情况后得出的结论。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明白了些事情,却依旧假装阖家美满。
娘亲她,从来不爱母亲,她大约无法接受这样另类的家,也只是被孩子一时牵绊住了脚步。
母亲曾叹息:追她到天涯海角,亦不过萍水相交的眷顾。
茗茜四岁时,曾跟着双亲去合丘看雪,那是她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愉快的出行。
后来,娘亲病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什么样的药都治不好她。
她刚刚学会给娘亲煎药,母亲带着一个一脸严肃,一看就不好相与的人来告诉她:“母亲要带娘亲去她的家乡求医,那里很远,路途也很颠簸,茗茜就在姨娘家住一段时间,等把娘亲的病治好了,就去接你,好吗?”
茗茜怎么可能会同意,当即撒泼赖着她,一定要同去不可。
没有撒娇办不到的事,这是茗茜自打记事起便学会的本事。
只是她不知道,只有在灵州,生活才是蜜罐,撒娇才是杀手锏。
若是她没有跟过去,或许会永远生活在蜜罐里,就不会拥有一段那般可怕又悲伤的回忆。
途径合丘那段路,渐渐被灌进的冷风带走暖意的马车里,娘亲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