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恍惚惚的看着他,跪倒在地,浑身关节破碎,每一个毛孔都崩出鲜血来。
使命?
那个时候,我身着银白战甲,手持冲天戟,威风凛凛的站在云端。天帝朝我赞叹仁慈的笑,阿爹替我自豪骄傲,掩面喜极而泣,二哥与徼幸在仙宫处朝我挥手,白珏上前来,她捧着那件青色的羽织,眸色黑亮,缀满满天繁星,像是送心上人出征时,那般又不舍又自豪的神情。
她说,阿九,你要记得,你身为战神,要保护三界苍生安危,守卫万里疆土安宁,方能对得起你手里的冲天戟。
我问心无愧。
我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九死一生,裹骨马革,从未有怨言。
但如今,连挚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废物,还谈得上什么庇佑苍生。
如果天帝真是三千世界所幻化,又凭什么否定这组成他力量的三千世界里的一员?!
我淌着血泪,看着他,七窍流血,破碎的嗓子,怨恨与不甘几乎撕碎我的灵魂,那几乎凄厉的声音,从灵魂中凄惨低嘶出声:“我............不............甘心。”
骨头的碎裂声在一寸一寸的沿着我的骨骼响起,尖锐破碎的骨渣往血肉里扎去,透体而出。
天帝依旧这般温柔的看着我,手上荧光渐渐发亮:“重华,安息吧。”
噗的一声。
像是整个身体被刀剑贯穿,冲天戟的戟身,刀锋正对着我的心脏,在巨大的力量推动下,没入了我的身体。
刀剑穿透背部,森白色的刀锋透体而出。
殷红的丝丝鲜血,顺着刀锋滴落,淌入身下的圣泉之中。
泉水翻涌,鲜血沸腾。
天帝看着我,收回手,静静道:“这圣泉,是上古龙神与盘古战斗之时,古战场所化,除了我以外,谁都来不了。”
龙神与盘古..........战斗?
身体像是入了水一般沉重。
我颓然倒下,落入水中。
天帝转过身去,背负着手,声音遥远而叹息:“让龙族的最后一位末裔死在这个地方,也算了却了当年盘古对龙神的承诺。”
盘古,龙神,那都是在遥远上古神邸时代开天辟地的古神邸。
我并不知道天帝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好累,好沉,好想睡去。
可我不甘心。
那团燃烧着的仇恨的火焰,由心脏,顺着四肢百骸,燃烧进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片龙鳞之中。
手中紧紧握住的冲天戟上鲜血尽染。
我赤目欲裂,却依旧还是缓缓沉入了水中。
上古龙神...........与盘古战斗的古战场吗?
那圣泉之下,泉水清澈透明,甚至带着丝丝的甜味,撬开我的口齿,渡给我清澈的泉水。
刀剑沉寂,原来这泉水下面,沉的都是无数的生了青苔沉石的刀剑,千万里,全是亘古透露着凶戾之气的杀伐古兵器。
刀,剑,弓,枪,生了锈斑的寒冰利器沉在水底那片曾属于岩浆和雷霆的战场,极地玄铁所铸造的绝世神兵冰封千里,将这绵延无尽的古战场冰封起来,过了千万年,隔着坚硬透明的冰层,依旧可以看到它曾经的残忍与壮丽。
我沉入了水底,躺在那一片玄铁所封冻的古战场上。
绵延的千万里,尽是数不清的刀剑金戈,这壮阔的古战场上,望不到尽头的鲜血与尸骸。
好重。
好沉。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睡过去。
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白珏了?
手中的冲天戟低低的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似乎有女子的低嗤声,在耳边响起,带着鄙夷和厌恶,气势如吞山河,嗤笑道:“原来我龙神的后裔,不过是一个如此的窝囊废!”
一只手,从那清澈的水中猛地伸进来。
水花激荡,清澈的泉水,刹那间翻涌,犹如张大了利嘴的巨蚁兽,无数透明的清澈的泉水一涌而上,将她的整条手臂包裹起来。
那只手纤细,白皙,因为过于嫩白而显得几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的手,被圣泉所接触到的那一刹那,血肉模糊,皮肉翻卷,没入水中在水面之上的手肘处,尽是血红的燎泡。
我看着泉水一寸一寸的渗入腐蚀她的皮肉肌肤,直至,那只想要伸进来拯救我的手,化作森森白骨。
离我只差一分。
可我好累,已经不想再回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