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悦心里有点急,不过经不起大哥死命催——再怎样费恩也就在自家园林里转悠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再者长辈叫人。陈泽悦只好胡乱应了,匆匆跟着四叔的女婿过去,路过园林小亭时还随手薅了一把雪拍在脸上醒酒。那年轻人——陈泽悦记得叫卓维,吃惊地盯着他看,陈泽悦浑不在意地把脸上残雪抹了,随意地冲他一笑。
陈泽悦被带到一间房里去,里面坐的却不止四叔,好几个长辈围着个圆桌坐着,正谈笑什么,乃父陈延春也赫然在列。陈泽悦走进去,挨个招呼过,也坐下来。
四叔名陈延景,行商,把陈泽悦叫过去也自然是问他这方面的事。
陈泽悦生来家境殷实,少经人祸,富足平和的生活让他身上自有一种悠闲自得的气质。虽说他历过不少危险,却几乎都是大自然赋予的,因此他对俗世并无执念——他也会为营销想办法,可那只是可有可无的顺便。说到底,工作室的盈利多一点,少一点,于他而言,无伤大雅,他并不很关心,反正家里人下订单也会给钱,光这一笔也够把工作室支吾过去了。
陈泽悦有点心不在焉,好在跟自家长辈说话,不用费尽心思打太极。他强打精神,尽可能详细地回答二叔关于运营模式、人员管理之类的问题。好容易等到了十点钟,有人来叫他们下楼吃饺子,陈泽悦松一口气,站起身等在桌边,最后一个出了门,跟在长辈后溜溜达达地走着。
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背后还有半截影子。陈泽悦回头一看,差点跳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费恩瞪大了眼看着他,很是无辜地抿了下嘴唇。
陈延春在前面停住脚回头瞪他:“你就学不会稳重点!”
陈泽悦耸耸肩:“被吓了一跳……您稳重,那歆儿吓你的时候你别哆嗦呗……哦不是,我说我觉得自己挺稳重的。”
陈延春“哼”了一声,被一个叔叔笑嘻嘻地拉走了。陈泽悦又转过身,面对着费恩:“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怎么不在下面待着?”
费恩小幅度地跺跺脚:“我……”
陈泽悦:“冷?冷你怎么不进屋里去?你知道我在这儿来敲门也行啊。”
陈泽悦一边说,一边把费恩揣在荷包里的手拿出来,放在掌心里捂着。费恩指尖猛然触到陈泽悦掌心在暖气里捂出来的温度,悄悄地一激灵。
费恩:“他们说你在里面有事……”
“也没关系啊,”陈泽悦搓着他的手指,“都是家里人,说一声就行,又不比外边儿。”
费恩“嗯”了一声。
其实也不是特别冷,他今天穿了衬衣、毛马甲和华达呢的风衣,已经很厚了——要知道以前工作或者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时候,在风雪里只穿薄外套和内搭街拍,穿着聊胜于无的时装、迎着只有十来度的冷风走t台,这都是常态,甚至有一次他赤身luǒ_tǐ地躺在冰上给杂志拍照片。
他其实并不很冷的。
但在陈泽悦体温的刺激下,麻木的肢体开始回暖,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冷得快受不了了。
不多时后陈泽悦带着费恩进了屋。跨过门槛时费恩轻轻挣脱了陈泽悦的手,后者毫无反应,笑眯眯地进门,半真半假地混在一群小孩子里抢喜欢的饺子去了。
吃过热腾腾的饺子后费恩身上彻底暖和了。他靠在窗边坐着,陈泽悦放下手里拎着的一个小屁孩儿,凑过来问他想不想放烟花。
“不过不能放大的,”陈泽悦补充道,“只有那种小孩儿玩的小星星。”
费恩犹豫一下,摇摇头。陈泽悦没动,保持着与他只有十多厘米的距离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在费恩脸红之前离开了,一把把他拖起来:“去玩吧!我看你也不太想睡觉,走走走我们去玩!”
费恩吓了一跳,抓住他的手臂:“你都说了,都是小孩子……”
“我跟他们一辈的,”陈泽悦十分厚颜无耻,“一样的玩。走!”
烟花全分给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去了,连陈泽歆都没来凑热闹。负责分发烟花的小姐姐冲他一摊手,没了。
于是陈泽悦随手抓了几个跑得慢的小崽子,挨个谈话,威逼利诱、连哄带骗地弄了几支回来。
跑到费恩边上一数,一共八支。陈泽悦让费恩站好,把手伸出来,握拳,然后往他从食指到小指的指缝里每个插了一支,自己留了俩,用打火机点燃后挨个往费恩手上的凑。
费恩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折腾自己。
点燃以后费恩用一种傻了吧唧的姿势晃了下手,银色的放射状光点在黑夜中划出明亮的弧线。一群小孩儿呼啦啦围上来,好像费恩手上的烟花比他们手上的亮似的。费恩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散了出去,到最后恰好剩下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