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远之如果对他失望,或者疏远他,那早几年就可以这样做了,可是他没有,他仍然叫他的乳名,为什么会突然变脸?为什么要软禁自己?
是因为那些东西吗?樱远之在里面发现了什么?是因为那只乌鸦吗?是因为叶纪吗?是他觉得自己想起了一切吗?是因为自己要去白崖寨吗?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
一直以来为他与樱远之的关系找各种各样借口的陆琛,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樱远之眼里这些年来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故作矫情不知好歹的懦夫?他一直逃避的亲密又是什么?是自己无法预断的皇权?他以为自己可以逃避的那个漩涡,最终还是将他卷了进去,这之后他才看清自己的轻重。陆琛的胸腔中回荡着一股奇怪的声音,像是砖瓦争先恐后地掉落,一栋危楼在历经风雨后终于抵挡不住外力,轰然倒塌。陆琛只能想到樱花树下的秋千,还有漫天遍野粉白的花瓣。所有的美丽都是那些年岁的,时间一去不复返,白发生华照,自己如此渺小如此无能为力,回首时才发现一切都是波涛拍打在岸上的泡沫,刹那光华。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朝着自己不可预估的方向进行?是他的错吗?是樱远之的错吗?
陆琛木然地转过头,正对着映着摇曳烛光的镜子,早上摔碎的早就被下人收了起来,换上新的,那镜子里自己突兀的翅膀,羽翼分明,仿佛是在嘲笑他。
嘲笑他不自量力,嘲笑他自作多情。
镜子中他仿佛看见自己身后出现一个声音,那个人全身布满与自己相同的黑色羽翼,却没有翅膀——他把翅膀给了自己。陆琛只觉得这个人身形消瘦高挺,看不清他的外貌,但是他知道那个人在笑。你杀了我又如何,你活着也没有好过。
是啊,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好过,所有的快乐都像是从上天那里借来的债,从命运开口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无时无刻不在还债,滚雪团一样越来越多,他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希望,只知道不停往前赶,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穷追猛虎。都不好过,都不好过。
陆琛疲惫地捂住自己脸,润湿的睫毛让掌心渡上水汽。
“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