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我预料的还要不同些。判官搞出的这么个幺蛾子白兔教,势力竟然在短短几月之内已达参天之势, 张此川派人联系了判官,要将他拉拢过去。判官答应了。
为了表达自己拉拢的诚意,豫党还准备在京中修建一处观落,就供奉玉兔像, 希望可以护佑他们这一教派。
判官当即拍了胸脯打包票:“我和那只兔子很熟, 到时候一定拜托他下来显形,让你们见一见神迹,看一看什么是真正的月宫玉兔。”
说到此处时,黑鸦长出一口气。
七拐八弯地绕了这么大一圈儿,终于奔向了主题。
我将兔子抱在怀里, 冷漠地道:“他不去。”
玉兔在我怀里扑腾了一下,似乎很犹豫。他抬起脑袋看了看无眉和黑鸦,再看了看瞪着他的我, 最终艰难地作出了决定:“我,我听教主夫人的。”
我:“……”
我擦了把汗,正色道:“你也看到了, 我家这只兔子不是很靠谱,要他去一大帮人面前表演,多半会出岔子。”
黑鸦道:“谢樨大人……”
我严词拒绝道:“他不行。要去让判官自己去,裹床棉絮当自己是只兔子不成吗?俗话说得好,自己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就不能瘦下去,我看好他哦。”
无眉也抽了抽嘴角。
黑鸦眼见着我不肯放兔子,很是凄苦地站在那里,几乎要放大悲声:“谢樨大人——真的只是过去跑几圈儿,显个形,不需要另外做些什么。”
玉兔在我怀里胡乱动弹,我将他按在怀里,跨进房中一把丢去了床上,问他:“怎么,小兔子,你很想去?”
玉兔窝在被褥上,诚恳地点了点头。
我再道:“不许去。”
他的耳朵又耷拉了下去。
青龙事件,江陵事件,我自己成了什么狗屁兔儿神的烂摊子事情,有了这些事件在前,我再放我家兔子出去招摇我就是个傻的。
对一只兔子来说,这个凡人世界很黑暗。
而作为一个养兔子的人,我有义务将他同这些东西隔离开。
我看玉兔有点难过的样子,理解他是在这皇宫里闷久了。他处处受着龙气压制,饭吃得也不如平常多,大约就如同进了一个活动不开的大笼子里,这样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我跟他解释道:“神灵与凡人,该保持距离便保持距离的好,这样的地方到处都可能有居心叵测的人,小兔子,你是斗不过的。”
他望我:“居心叵测?”
我肯定道:“是这样的,许多人都想把你做成兔肉粥。”
经过我的一番恐吓,玉兔开始担忧兔生起来:“那,那怎么办?谢樨,我只想被你一人做成兔肉粥。”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会保护你的。”
屋外有人咳嗽了一声,接着又是黑鸦凄凄惨惨的哀求:“谢樨大人——真不用这么草木皆兵的啊!玉兔大人被凡人拜了上千年啊!哪能这么容易被算计了去?”
我不为所动。
其他的事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无眉在外头幽幽地道了声:“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罢。”
好在玉兔信任我,也愿意听我的话。我摸着他的头,先跟他道了歉,再向他承诺:“你实在憋闷的话,元宵过后,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想去哪里都可以。”
玉兔立刻开心了起来,爬过来蹭蹭我的手:“你要记得啊。”
我们便这样客气请走了判官的信使。
其实照我看,民间术法能使出百般花样,就算拿无眉的符咒过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更不是非得走这唯一一条路,玉兔完全没这个必要过去。判官也是胡闹得过了头。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我便发觉我想错了。
我们接到了天庭来的旨意。
带旨来的人是玉蟾。当天夜里,我和玉兔刚刚入睡,便望见窗外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周围风动,似是带来了桂花的香气。
玉兔看了看窗外,从我身边爬起来,我还什么都没察觉道的时候,他便很高兴地告诉了我:“玉蟾哥哥来了!”
我刚披衣起身,就见玉兔奔了过去,飞快地打开了门。空气里的桂花香骤然浓郁了起来,过处金碎飘飞,确实是他们月宫人的一大特色。
玉蟾仍是当初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玉兔,神色有些复杂,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副绿玉卷轴,递给了我。
我打开来一看,是天庭的诏书,上来便令:“太阴星君须于凡人青岩观落成当天,化原身示众,配合判官崔珏行事,以表上天恩德。”
判官是有名字的,他的名字叫崔珏,正是继承了魏征、钟馗、陆之道之后的第四任地府判官,这时候我才想起来。
还有另一副卷轴,是给我的:“初拟上仙位分赐予谢樨,此行须陪伴太阴星君左右。”
我握着诏书,一言不发。
这后一道旨意,明显是拟来安抚我的。
我将玉轴用红绑带系好,随后丢去了桌上,有些气闷,只觉得脑仁生疼。
玉蟾在一边干巴巴地道:“你保护太阴星君的心意,天庭众仙已经探讨过了,也表示理解。只是这一趟绝不会出什么岔子,你坚持这样,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之嫌。若是不去,下次便是天兵天将来,押着太阴星君去了。”
玉兔左看看我,又看看玉蟾,然后蹭过来抱住我一只胳膊:“谢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