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尊重你的夙愿。”他回应,“就像你尊重你对我的誓言一样。”
安琪抿起温顺的笑容。
摇曳的烛光散发着昏黄暖光,为她的红发镀上一层缥缈的色彩。暖色调中和了她苍白的肤色,安琪看起来那么的柔和。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蛋缓缓下挪,停留在安琪的颈侧,埋入她的发间。
“你选择不再开口。”埃里克说,“可怜的女孩儿,截断了与世界的联系,任由孤单笼罩了你。”
[这是给你回报,]安琪用手语回应道,[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会被加拉尔夫人卖去当纺织女工。在纺线锤前耗尽所有的生命,毫无意义地诞生,毫无意义地归去,更遑论噩梦与夙愿。]
剧院里流传的身世故事当然是假的。
没有什么仁慈的修女,也没有什么发现她音乐天赋的好心人。有的只是让小演员们惧怕,让剧院工人谈之色变的“幽灵”。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来救我的那天,埃里克。]
安琪的双眸闪了闪。
[那天傍晚我坐在孤儿院的后院里,望着铁门之外的天空。天快黑了,加拉尔夫人很快就会喊我们回去睡觉。然后你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但我却注意到了你。]
她精致的面容上仍然荡漾着怀念的笑意,碧绿色的眼珠中饱含惊叹与天真的神色。
[孤儿院里的大孩子常常会说,夜晚降临的时候,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内,死去之人的幽魂会一个又一个的自地狱中走出,走上巴黎的街头。其他孩子都害怕极了,我却免不了在想:死去的幽魂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有着腐朽的躯体和干枯的头颅吗?所以我注意到了你,路过孤儿院的一道黑影。]
“当时的你喊住了我。”埃里克低声说。
[我问你是不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幽魂。]安琪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仿佛被儿时的自己逗乐了,[你穿着一身黑色的衣物,还披着黑色的斗篷,怎么能怪我认错呢?第二天吉里太太领走了我,说我有音乐天赋。我知道这一定与你有关,与‘幽灵’有关……然后我抵达歌剧院的第二天,你果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着安琪伸出了手。
她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白色的面具上,冰冷的触感隔绝了安琪接触他的机会。但她不在意,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对埃里克提及面具与他真面目的事情。
因为那不重要。
面对着埃里克,凝视着他面具之下的双眼,她看到的是他的灵魂。
[我答应了你,在真正的登台之前,只为你开口,只为你歌唱。]
她用手语慢慢地表达。
[这是我的选择,埃里克。我不怕孤独,不怕冷落,唯独只怕你会因妄自菲薄而离我而去。在我的眼中没人能比得上你,请不要轻信旁人的传言,你也知道他们的话语是多么的可笑。]
幽灵叹息一声。
“那名工人是你噩梦中的人。”
[是的。]
“找上门来的教授也是。”
安琪的手一顿。
她未曾隐瞒过埃里克,甚至是……
[上次你可曾受伤?]安琪陡然紧张起来,她捧着埃里克的脸颊,忧心忡忡地用唇语说道,[你不该出现的,埃里克。我能应付好他们。]
“没人能伤害我的天使。”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挥散不去的决然。
“你不该如此莽撞,安琪。”显然埃里克并不喜欢安琪那么做,“纵然是波西米亚大使的性命,与你的安全相比也毫无价值。”
埃里克宛若情话般的警告反倒使得安琪羞赧地笑了笑。
剧院里的传闻虽然玄之又玄,却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在人来人往的后台中,就算安琪的行动再怎么小心缜密,也免不了被人撞见。
她的确撞见了波西米亚大使遇刺,而且尖叫出声。那是安琪故意的,因为她知道指使刺客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而小演员们说是魅影救了差点被灭口的她,也是真的。
[我必须这么做。]
她坚定地表示。
[你将我从泥潭中拯救了出来,埃里克。那么我愿意为了我的夙愿,去牺牲一切。]
魅影没有开口。
安琪知道他的想法,十几年间无声的沉默足以她学会去感知他的内心。埃里克不想放手,不情愿她亲自冒险,更不情愿她与那名出身卑微、号称制香天才的格雷诺耶接触。
于是她略略收敛起弯着的嘴角,真诚地看着他。
[为我演奏吧,埃里克。]
她白皙的手指自他的面具挪开,郑重其事地牵起幽灵的手。
没人知道巴黎歌剧院的地下藏着一个偌大的宫殿。更不会有人知道,十几年来,他们口中的剧院幽灵,时常会牵起一名红发的女孩儿,拾级而下,抵达最深处的居所。
一开始安琪还会害怕,年幼的她会畏惧与高高的台机和幽深的湖泊。而每当自己感到害怕时,埃里克总会为她歌唱,他完美的嗓音会驱散她的恐惧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