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早上哩。」
乔四「嗯」了一声表示许可:「去了赶紧回来。别耽误我吃晚饭。」
白秋实却没有马上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扭捏道:「我去了城里,指不定就不回来了。」
乔四睁了眼,看着他。
「我弟弟要接我过去,过好日子哩。」
不同于他的喜孜孜,乔四只冷冷瞧着他。
男人被看得忐忑了,有些不安地:「那我走了,你是要在这里住着,再找个人给你做饭收拾吗?还是……」
乔四也不吭声,从椅子上起来,就进屋去了。他腿脚还是不太灵便,扶着拐棍就有些一瘸一拐的。白秋实瞧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了。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安静,乔四不吭声,白秋实也不敢有动静,只把饭粒含在嘴里慢慢地嚼,不时偷眼去望乔四,而乔四连看都懒得看他。
晚上乔四早早睡下了。在乡下就是没什么娱乐,每日早睡也早起,连电视都没几个台可看的。在床上躺了有一阵子,乔四就听见外边有人敲门。
他知道那是谁,不过也要等那人小心翼翼敲了五、六遍,才说:「进来。」
白秋实推门进屋,也不敢开灯,关好门就期期艾艾地凑到床边去。
「什么事?」
「那个……」
「嗯?」
「我后天要走啦。你一个人,过得惯吗?」
乔四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惯的?找个会料理家事的又不难。」
「那也是……」白秋实想了想,挠挠头,「你的钱,我都帮你放银行啦,存钱的本子在你床头第二个抽屉里……」
「嗯。」
「家里还有点米面,上次买的鱿鱼干我都一条条剪好了,炖汤只要抓一把……」
叨叨絮絮地交代了一番,白秋实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了半天,又说:「我弟弟好多年没回来了。他事情忙,我要不去城里,就见不着。我也想他啦。」
「……」
「所以我是一定得进城的。」
「……」
「我走了,你、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啊?」
乔四硬邦邦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地方不挺好的吗?」
白秋实遭了打击,很是泄气,但还是说:「城里也挺好的,我好几年前去过一趟,可漂亮了。听说打工什么的,比这里要容易找哩。好吃好玩的,都比咱这里多呢。要、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得到这最后一句邀请,乔四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忙说:「我弟弟在那好多年,咱们要是去了,吃住什么的,他能照应的。等安定下来,就可以找活干……」
乔四哼了一声:「你这么大的人了,出个门还舍不得我呢。」而后又说:「上来躺着吧。城里还有什么好的,你都一样一样说给我听,我再想想。」
白秋实应了一声,十分之高兴地爬上床,躺进被窝里,把头跟乔四靠在一起,开始讲他脑子里的城里生活。
听着男人认真地讲些可笑的想像,乔四翻白眼之余简直有点为自己而悲哀了。时代果然是变了,从来都是别人跟着他,还没有过他跟着别人的。
这样一份简单质朴的感情并不算什么,而他竟然就会这么的舍不得。
两人只用一天时间便收拾好了东西,白秋实没什么「细软」可带,乔四又禁止了他要把脸盆碗筷都往身上背的行径,行李除了日常衣物,便是大袋小袋的土产。
到市区其实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但风景就大不一样。从吊在屋檐下的咸鱼,变成了满街霓虹广告,白秋实扒着车窗看十字路口的电视墙看得目瞪口呆,一路应接不暇。
比起晕头转向的白秋实,乔四倒是熟门熟路。到了这种地方,对他而言是如鱼得水,打了车子就直奔酒店而去。
以他们俩的打扮进出高级酒店,难免令人投以怀疑眼神,但乔四态度内行,行事老练,俐落地订下半个月的房间,现金支付,前台也就当他们是千奇百怪的赌客中的一种,对白秋实肩上手上那散发着鱼腥味的大包小包不以为意了。
「先在这歇一歇,吃个饭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你弟弟那里。」
白秋实答应了。他一辈子没来过这种地方,觉得无比新奇,对着浴室抽屉里免费提供的牙线木奉都赞不绝口。
但想到要去跟弟弟一起住,却又比这能看见还海港夜景的酒店更令他兴奋。
第二天两人找到了白秋实弟弟所在的公寓。乔四对于自己居然愿意陪同,也是十分的想不通,但要把白秋实一个人放上街,他又觉得不放心。
女主人对于白秋实汗流浃背扛上门的礼物,反应是皱一皱修得纤细的眉毛,倒退一步。「这是什么味道……」
白秋实还热情地:「这咸鱼是顶好的,用来做茄子煲,特别香。城里买不到。」
白秋实的弟弟长得一点也不想他,架个眼镜,读书人的模样,安排道:「哥,你把东西拿那边去,那个房间给你住。」
妻子在一边忙说:「那将来是要当宝宝房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你是打算……」
乔四在这家庭式的啰嗦争执中告辞了,只塞给白秋实一叠钱。不管怎么说人家那是家务事,他不过是全然的外人。
送走白秋实,乔四一时寂寞到十分。
虽然兜里不缺钱用,足以去找乐子,可想着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以往围着他的人一个也不剩,他简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