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又跟澜月讲新出的规矩,外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稳。
澜月坐在一株梧桐树下,静静地听完了。她看向城郊陵墓方向,心中道:父亲,你的遗愿已经完成了。疏月没有让我们失望,她果然是能干大事的人。
澜月现在有种功成身退的轻松感。她所遭受的伤害没有白受,这就值得了。
澜月侧过脸,在微风中弯起唇角笑了笑。
仆妇看着她忽然展颜,虽然面容丑陋得看不清眉眼,但那神情温婉平和,竟让仆妇有些恍惚,可以忽略脸庞上的纵横交错刀痕。
仆妇想起之前那位风华绝代的澜姑娘,鼻尖一酸,甚是惋惜,“可怜你这样一位美人,变成如今的模样。”
澜月含笑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容貌之事看淡,她还是她,面目全非又如何,她又不需以色侍人,美人容颜不过是一副皮骨。
第31章 风吹发落
城郊青山脚下,马蹄疾疾,一队行商打扮的护卫骑入深山之中,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这连绵青山深处有一汪寒潭,原本渺无人烟,这些时日却多了一排小茅屋,有了人的踪迹。
“侯爷,京中有新的消息报来,太后娘娘被软禁,身边宫婢与内宦都被褫夺拿下了。”为首的护卫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汇报,冷汗如珠从额头滚落,不敢抬头看面前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的人。
左苍玉带着自己心腹一路奔逃出京,驻扎此地,然后静观局势变化。那夜疏月血洗侯府,第二日朝堂轰动,拥护昭睿太子的那些大臣纷纷站队,在崔氏、荀氏等德高望重的世家大族鼎力支持下,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扭转。
前废太子的遗孤皇太女顺利登位,成了女皇。
左氏家族听闻,败落之时大为惋叹。原本这位置是预留给左苍玉的。
左苍玉内心却毫无波动,这江山在她眼里并不重要,烈火烹油鲜衣怒马的富贵荣华,她唾手可得,也能放手失去。
随从见自己主子始终按兵不动,心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侯爷,那女皇压住了我们左家上下几百口人,就等您束手就擒!”护卫试图再劝左苍玉造反,凭借他们的实力虽然不能一朝颠覆,但与这根基不稳的女皇来个鱼死网破,闹个京都城腥风血雨,也是足够的。
左苍玉逃到这深山中,脱了锦衣,摘了玉冠,只以居士清淡打扮,以表心志。“我为左家处心积虑出谋划策十几年,已经牺牲太多。你们想要的,我都不喜欢,我想要的,你们都不会同意。邱廉,那女皇可曾说要见我一面?”
“女皇悬赏千金,要活捉侯爷。”
左苍玉弯了弯唇角,“她终归还是要留我一条命。”
她知道疏月留着自己的命,并非为她与她之间的情分,为的是澜月的下落而已。
而左苍玉已经抱着永远不会告诉疏月的决心,她要让疏月与自己一样,永远得不到心中所爱。
只有这样想,左苍玉一颗酸楚的心才能好受些。
她望着眼前辽阔的山山水水,经此一别,恐怕自己与疏月也是永生不复相见。
“邱廉,我们整装待发,即刻出发前往边疆。”左苍玉转身,已然收回感伤的情绪,神情冷肃,“不得耽延。”
“可是左家还有……”
“以我对这位女皇的了解,她会流放我左氏族人至边疆苦寒之地,我们先赶往那里接应便是。”左苍玉没有多做解释,迈步离去了。
邱廉目光敬佩地看着自己主子,他相信侯爷不会判断错的。
事实也是如此。
在左氏家族倾灭不久,疏月下令,将族中男丁全数流放到了边疆,与十三年前凌府的遭遇可谓一模一样。
这也是从苦寒之地重归京都的凌家人所赞同的。
原先已经为废墟的凌府重新休整一番,恢复了以往繁荣景象。这是最大功臣府邸,女皇的赏赐源源不断,这里也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家。
等诸事安稳,疏月回到凌府一聚,多年未见,身份又已尊贵有别,难免生疏。
疏月从步撵下来,视线从众叔伯堂兄们扫过,“在边疆十年,承蒙照顾,今后依旧同为一家,不必生分了。”
一路迎接,进了凌府厅堂,如今c,ao持家业的大伯凌嘉上前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江南之地寻夫人去了,她听闻京都的境况,应当也会回来。”
疏月嗯了一声,坐在位置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叙旧了一番,终于不得不提到了疏月最不想提起的。凌嘉面有犹豫,纠结一番后终于开口说道:“二姑娘她已经不在了,还请陛下开恩,准许我们c,ao办葬礼,让她入土为安……”
此事一直悬置不管,也实在不行。
疏月面庞一冷,语气降到冰点,“她还在这个世上。”
“哎……”凌嘉不敢再劝,低头黯然神伤,“这些年凌家已经走了太多族人,老太太没福分,等不到如今的安稳日子。我们心中也伤痛,但斯人已逝,命数自有,这些是强求不来的。”
疏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如今得偿所愿,依照荀先生计划,完成了父亲的遗愿,却把澜月给丢了。夜深人静,她孤零零一人立在高阁之上,总是不理解,上天为何如此苛待澜月。
疏月打断了大伯的感伤,“我想去后院看看。”
“啊,好,好的,那便去吧。”凌嘉抹去眼角的泪,强打j-i,ng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