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脑子突然空了,只顾着摇头,“昨天他只是不说话……他不动……今天……今天他跟我说话了……他说了好多话……他、他疯了……”我终于找到自己要说的话,强自镇定下来看着他,哑声道:“他疯了!他会走火入魔!已经、已经第三天了,少主……的尸体该送走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外面那些人,已经守在宫门前三日了,总不能一直对外称病。而且……他已经不像个人了……万一、万一……”
飞鹰拍拍我的肩膀,安抚道:“少主已去,主子不日便能冲破第七重,不会走火入魔的。你别想太多,自己吓自己。”
“不是——”恐惧占据了我整片心魂,我几乎脱口而出,看着飞鹰挑了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我心中一惊,移开目光道:“主子、主子他大恸之下,也许在冲破第七重之前,就会堕入魔道……谁也说不准。”
我差一点,差一点说出那个该被带进坟墓的秘密——少主,并没死。
我知道的,少主没有死。
少主曾对我万般嘱托,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我也不能再看着他们彼此纠缠,所以我替少主隐瞒,我替少主圆这个谎。少主现今是个活死人的状态,但只要再过四天,他就会苏醒。
锦囊里的药,只能维持七日。
我必须尽快让晋磊清醒,让晋磊把少主送回琴川。
然后一切尘埃落定,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少主已经死了。
晋磊要走的路,晋磊要发的疯,不该牵扯进更多的人。他一个人下地狱,就够了。
我没有阻止得了他,已是对不起贺小姐临终前的遗言,现今我再不帮少主逃离他,就更对不起少主和老教主对我的照顾。
我平复了一番心绪,对飞鹰道:“你先别跟他提司马渊,他现在神志不清,不一定记得这回事。他现在只当少主还活着,你提起司马渊,也许会刺激他,他万一又……总归你今日先去忙你的,这边我会好生料理。”
飞鹰颇为担心地看着我,“姓吕的都快攻进秦河了……我本以为主子伤心两天也就罢了,却不想竟成了这个样子……”
我勉强笑笑——我是亲眼看着晋磊这一路如何走来的,所以我很清楚,少主“死”在他面前,对他来说有多狠。
我坐在殿外的阶梯上,想了一下午,终于能鼓起勇气再度推门而入。
彼时他正搂着少主一同躺在那玄玉冰床上。冰床阴寒刺骨,少主是个没知觉的倒没事,可他好端端的血肉之躯,躺在上面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除了嘴唇发白,其余一切如常。
“小兰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尘微山看看吧。哦,你不知道,我上次开了禁地,里面许多奇珍异宝,稀罕的我都留着呢。你回去看看。”
“还有那颗菩提,你上次说找不到了,我遣人找了两日才找着,一直没来得及给你。”
“前些日子有人进贡了几坛子桃花酿,是拿雪水酿就的。我知你喜欢,一直未开封,就等你身子好点了去喝呢……”
“小兰,”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不管着你了,你爱喝酒就喝吧,你要闹翻天也随你,你不喜欢宫里,我就跟你出去……你别不理我。”
我怔怔看着他眼角的水渍,那些温热的眼泪滴到冰床上,立刻便融进去结了冰,叫人看不出丝毫痕迹来。
我调整情绪,低首道:“主子,这年还没过完呢,少主说想回琴川方家看看。”既然他已这样疯癫,我便只能连哄带骗。
他这才看到我,从床上半坐起,转头柔声问少主:“小兰?你真想回去吗?”
我立刻接腔道:“主子您忘了?前段日子少主就说要回去来着。”
他偏头拧眉回忆着什么,一双眸子越来越沉,最后犹疑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咧嘴一笑,“就是呢。少主还说让您在宫中料理好自己的事,待他从琴川回来,您就只能陪着他了。”
他点点头,却又呢喃道:“琴川……琴川……他回琴川干什么?”
还不等我回答,他遽然捂住了头,眉眼隐隐有些扭曲,露出来的半截手腕和手背上经脉凸起,嘴里低沉嘶哑地道:“琴川……方家……方家没人了……方如沁……死了?”
他忽又扳过少主的身子,紧紧捏着他的肩膀,目眦欲裂,“你要杀我是不是!你要杀我是不是!”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头顶冒出来的丝丝黑气,一时骇得手脚发软,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把少主的身子从他手里夺过来,“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他目中一空,周身异样回归平常,愣愣地看着少主紧闭的眼,伸手来摸少主的脸,摩挲了一番,怔然道:“你怎么,这么冰?”
我咬咬牙,心一横,冷声道:“他当然冰,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猝然抬眸盯住我,眼中阴寒入骨,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少主死了,新年里的第一天,他就死了!你不要再骗自己,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他骤然抬手捏住我的脖子,从我怀中夺回少主的身子单手抱住,目露凶光地盯着我,却是咧嘴露出一个诡异而疯狂的笑,“是你对不对!是你想将他从我手里抢走!哈哈哈哈哈哈我揪住你了!叶……叶沉香!你死都死不干净……还想骗我!”
他的手越收越紧,我脑中闪过一片片刺目的白光,咬牙道:“方兰生死了……他就是为了离开你才去死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