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叶河清其实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大孩子,别人还在上学的年纪,他已经带着一条不方便的腿在社会摸爬打滚几年,心思全系在这个家,系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为了他自己活过一天。
叶小照压抑内心的酸楚,手指紧了又紧,看着叶河清泪水浸朦胧的眼睛,难受不已。
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叶河清这么听话懂事的小孩,在他眼皮子底下,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哥不应该动手,弟,疼不疼,疼不疼,哥打的疼不疼。”
叶河清不说疼,叶小照本身没几分力气,但叶小照似乎觉得把他打得很疼了,表情充满自责与懊悔。
叶河清抓起叶小照的手贴在刚才被打的脸颊,长长的呼一口气:“小照,我真的不疼。”
他只是心疼,疼得快要直不起腰。
疼的是这一刻知道了叶小照究竟怎么想的。
在樊城三年,叶河清每天的信念只有一个,赚够钱给叶小照换肾,给他一个跟普通人一样健康的身体。而就在刚刚,他终于意识到,叶小照铁了心不会接受他的一颗肾,也许哪怕就是死,叶小照都不要他给的肾。
叶河清擦干净眼泪,对叶小照格外依赖的他意外的没有说太多话。
“小照你饿不饿,我去外面带点东西。”放叶小照躺好,他匆忙地逃离病房。
叶河清在医院周围的饮食店带了份适合病人的粥回去,喂叶小照喝下,等人睡了,他在黑暗的环境里像一座雕像待着,久久才带好门离开。
夜色下的樊城他第一次觉得陌生,从前之所以会有归属感,也是因为他知道下班后,家里有叶小照等着自己。
他现在不能确定叶小照还能等多久了,如果没有叶小照,他的家也就没了。生命如浮萍,无论在哪里对他的意义都一样。
叶河清心绪游离飘忽,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个城市。他今天实在太累,左腿承受的压力此刻压在身上,似乎将他压垮。脊背微微耷着,走起来不如平时稳健,腿脚瘸的幅度比较大,行人经过,都会侧目看看他。
有的人为他的容貌惊艳,也有的人望着他的左腿惋惜。
叶河清没选择回那间租了三年的老房子,浑浑噩噩地拐进一家酒吧,他行事谨慎细微,不曾踏足过声色场所,此刻难免感到紧张拘束。
规规矩矩地活了十多年,怀着一醉方休的念头进来,真的进来倒不知该做些什么,手脚怎么摆也觉得别捏。
舞台灯光四s,he,周围热闹非凡。叶河清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在外围驻足观望,有些人注意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分辨不清。
叶河清僵硬地走到吧台,调酒的小年轻一头紫发,性格十分自来熟,见到叶河清主动对他打了招呼。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请问有、有酒吗?”
小年轻笑呵呵的:“酒肯定有,你喝过酒吗?”
叶河清老实地摇头,对小年轻解释:“不过我现在想喝酒。”
小年轻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递给他一张酒单。
叶河清扫过一串单子,忽然不知道点哪些酒,光是比较常见的啤酒,都要几十元。
小年轻见了,猜到他心里多半想些什么。
“小弟弟,我请你喝杯自己调的j-i尾酒,喝完你就乖乖回家去,这里坏人多,不适合你这样的乖乖仔待。”
叶河清还没说几句话,小年轻手上的动作变魔法似的,拿着器具摇来晃去,晃得他眼睛都跟不上。
一杯色泽漂亮的j-i尾酒送到叶河清手边,小年轻揶揄地说:“喝吧,度数不高。”
叶河清犹豫地看着对方,小小啜了一口,味道有些甜,慢慢地喝干净。
“谢谢,”一杯酒下肚,叶河清脑子发热,意识却比从医院出来时清醒。他伸手探进兜里,扣扣索索地取出一张整五十的钞,小年轻虽然说请他喝酒,叶河清却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
“钱我放这,先走了。”叶河清看着自己放下的五十元钱钞,说不r_ou_疼是假,怪他一时冲动非要来酒吧,一杯酒的价格是他和叶小照三天的菜钱了。
他要走,挤过来的陌生男子却拦着手臂,对他举起酒杯:“喝一杯?”
叶河清直言拒绝,绕过对方就走。
男子死缠烂打,酒吧喷出的酒j-i,ng浓重:“哎,还没玩尽兴就走那么快?”
叶河清和小年轻对了个眼神,小年轻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无可奈何。他略微思忖,指指醉酒男子的下三路的方向:“你裤链没拉好。”
醉酒男子下意思低头一看,叶河清趁这时机头也不回地向外跑。
小瘸子跑起来的姿势踉踉跄跄,身后有的人见到,抬声哄笑。笑声逐渐远去,室外的空气远比酒吧内的清新自由,叶河清驻足在街灯之下,他喘着气,衣服背后出了层薄薄的汗水。
他今晚做了荒唐事,好好的家不回,非要从医院跑来酒吧。可是当叶河清回到老房子,由下仰望黑漆漆的三楼,抬起的腿一下子丧失力气,慢慢弯下身抱紧膝盖蹲着。
家里没有叶小照,他回去也是冷的。
昏暗的光线照不亮幽深寂静的小巷子,叶河清独身离开,坐上公车去江边吹风。
樊城的江水环城市而绕,这个点出来散步的人稀少,有的也在散步回家的路上。
江水边的沿岸,长长的道路晚上摆起大大小小的烧烤摊小吃摊,大多数进城务工的外地人经常会来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