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半晌,他低低开口,“我改不了呢?”
方氏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睁大了眼睛,“你——”
“嫂嫂,我、我要是改不了,该怎么办?”冉季秋慢慢抬起头来,眼里有着茫然。
方氏顿时心疼了,刚刚升起的一点怒火霎时消散无踪,她叹了口气,“傻孩子,这世上哪里有改不了的毛病,无非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罢了。”
“我虽是一介女流,也知道你们书生当中有一起人,专以风雅为名,行那蓄童养妓的污糟事,秋儿,你秉性良善,自来品行端正,断不会有此恶举,除非有心人故意引你走上邪路。但也正因如此,才越是要端正己念,不可妄性而为。”
冉季秋想跟她说并不是这样,他心里有柳应,并非是别人引导指使,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道高大的身影是从何时起入驻心间的。
但是,他也明白,这话说出来,方氏是断然不肯相信的。
哪有男人天生就爱男人的?
若不是他自己爱着男人,想必他也不会相信。
冉季秋目光低垂,盯着昏黑的地面,低声道:“嫂嫂,我知道了。”
方氏欣慰一笑,抬手摸了摸冉季秋的头发,“好孩子,回去罢。”
冉季秋满腹心事地回了前院。
回到书房一看,果然那本春|宫已不在书架角落。
冉季秋在桌前呆坐半晌,一行字都没看进去。
三瑞向来是有些小聪明,他也知道昨晚自己的言行会令三瑞生疑,但他万万没想到,三瑞竟然敢去打探主人有意藏起来的私隐,且还大咧咧地宣之于众。
是他驭下不严,以致生出今日的祸患。
冉季秋撑着额头,疲惫地合上双眼。
五福悄悄进来,轻声道:“少爷,夜深了,歇息吧。”
冉季秋没有抬头,半晌,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五福欲言又止,最后悄悄地叹了口气。他一向知道,三瑞对少爷偏宠柳应的事不满,明里暗里想要与柳应一较高下,但他也实在不敢相信,三瑞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现在三瑞已经被赶出去,也无从得知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柳应呢?”五福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冉季秋的声音响起,连忙应声,“就在外头。”
“叫他进来。”冉季秋睁开眼。五福依言出去。
片刻后,柳应推门走了进来。他已等了许久,这时便有些急不可耐,步伐迈得又急又大,然而进了门之后,他的脚步却一下子放慢了,看着坐在书案后的人,心头似有所感。
他慢慢走过去。
冉季秋静静地看着他,眼眸又黑又沉,清秀的脸庞在烛光的掩映下,半明半暗。他的嘴唇微微抿着,在昏暗光线中显出雕刻般的线条,露在光线中的半张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似于木然的神气。
柳应心里有点慌。他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放在书案上。冉季秋认出来那是他今天用来装糖冬瓜的荷包。
柳应高大的身躯立在书案前,继续从怀里掏东西:糖冬瓜、松子糖、酥糕……一样一样,也不知他怀里是不是藏了一个乾坤袋,不然怎放得下这许多?
冉季秋看着书案上的东西,喉头微哽。这都是他曾经给过他的吃食。柳应将这些好生地藏在怀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有些想笑。原来,原来并不是只有他
一个人苦苦的相思,原来柳应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他又感觉眼睛有些发涩。在今天之前,其实他还想过要与柳应双宿双栖。他认真想过许多,只是不确定柳应是否也对他怀着同样的感情。
可惜,当他终于等到柳应敢剖明心迹之时,却也是他被方氏当头木奉喝清醒过来的时候。
他是冉家的少爷,亦是冉家唯一的男丁。他要为家族开枝散叶,要为冉家光耀门楣。
“……柳应。”冉季秋声音艰涩。柳应直直盯着他。
“你……”他的手指抓住扶手,紧紧的,声音微颤,闭上了眼睛,“你、抱抱我吧。”
柳应站在原地没有动。片刻后,他大步绕过书案,猛地抓住冉季秋的肩膀,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紧紧地扣在自己怀里。
冉季秋猝不及防就被按进了一副宽阔厚实的胸膛,粗壮的臂膊铁一般地焊住他的腰,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怀里。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席卷他的嗅觉。
柳应抱得太紧了,冉季秋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骨头也被勒得有点发疼,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却笼罩了他的身心。
他颤抖着手抱住柳应的腰,将脸完全贴在对方坚实的胸膛里。
柳应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细嫩的后颈,片刻后,大手绕过他的后颈,微微抬起他的脸,借着昏暗的灯光端详着他的脸庞。他的目光十分专注,一寸寸地游移,像是孤狼在逡巡自己的领地。
冉季秋仰脸看着他,感觉心脏有点发抖,呼吸不知不觉急促起来。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柳应毫不犹豫地低头,劈头盖脸地亲了下来。
他的吻毫无章法,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下,滚烫的嘴唇印在冉季秋的额头上,随后是眼睛,辗转过挺直秀美的鼻梁,最后,他攫住那张软嫩的唇,有些粗鲁地撞开微张的唇齿,长驱直入。
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处。
柳应的唇舌火热